第185章 無事事 冠林小巷
芙源殿內
外殿
白芷命人將早膳都傳了進來,一一擺在小方桌子上,自己則跪下身子去,抬手在這桌前布菜,將郡主不喜的菜肴撥弄開。
軟榻前
白芍蹲下身子替尉遲鷺穿鞋,驚歎道:“郡主好生厲害,那郎中大人方才囂張極了, 對奴婢與薑侍衛大呼小叫的,您一鞭子就給治好了。”
她未出聲,低著頭,任由白芍替她穿好了鞋。
白芍聽不見聲音,抬眸輕輕的瞧了她一眼,卻見她在沉思著什麽,不解出聲道:“郡主在想些什麽?怎的這般入神?”
她皺了一下眉頭, 說道:“那人方才說的話, 對也不對。”
“郡主這是何意?”
“去叫薑赫進來。”
“郡主?”白芍有些疑惑,見她依舊堅持著,也不敢耽擱,腳步飛快的踏了出去,叫了殿外監責他們工人幹活的薑赫進來。
他也有些不明白,為什麽郡主要他進來說話?難不成要說那些正在外麵修葺偏殿的工人們?
薑赫帶著心中的疑惑,衝她行禮道:“郡主——”
“你替我辦一件事。”她身子微微前傾,似乎要說什麽重要的事。
他忙抬起頭,側耳聆聽,“郡主請說——”
“你去替本郡主打探打探這些工人與匠人們的事情,看那人說的話可是真的?”
薑赫愣了一下,想著那人是誰?便開口說道:“郡主方才說的是那殿外對您不敬的營繕司郎中大人——楊佚?”
“本郡主不管他是誰,本郡主隻想知道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若他們真的出宮又入宮的,極其費一番功夫折騰的話,那本郡主可以為他們安排住處,讓他們省卻奔波,少一些勞累,也讓本郡主睡個好覺。”
他低下頭, 行了一禮,“卑職明白了,卑職這就去辦。”
“嗯,查到了再回來告訴本郡主。”
“卑職知曉了。”
“下去吧。”
“卑職告退。”
白芷見薑赫進來,與郡主說了幾句話,又走了,不由的轉過身來,去看那軟榻上的金貴小人道:“郡主,您快過來用膳吧?”
白芍低著頭應聲:“是啊郡主,您先用膳,等您用完膳了,薑侍衛差不多也查出什麽了,到時您再安排他們也不遲。”
尉遲鷺點了點頭,走下榻來,輕聲道:“不用你們服侍了,下去吧。”
“奴婢們告退。”
……
冠林小巷
私宅——芙蓉館
隆冬的驕陽破土而出,映射著整座凋謝的芙蓉花小院。
伴隨著一處小溪流水亭閣旁,栽種了大片大片的木芙蓉花, 花開時可謂是雍容華貴,端莊優雅,名動梧州, 令人神往不已。
傳聞芙蓉花乃是美人的寓意,若是送予了愛人,便是代表白頭偕老之意,這也讓每一對相攜以老之人,作詩贈花聊訴衷腸。
猶記這座小院初建時,盛稷便讓人特意栽種了這些木芙蓉,時刻期待著它們的第一次盛開,想親眼瞧瞧這些如朝霞般絢麗的芙蓉花,是如何吸引了那絕色風華的建平郡主的。
隻可惜現下是正月裏,芙蓉凋謝,樹葉殘落,沒有什麽旁的風景,倒是越發襯得這座小院有些光禿禿的沉寂寧靜之感了。
小院的房門被人推開,濡興茶館的掌櫃的袁越士,抱著手中剛從盛白樓打包回來的吃食,叫著人道:“彭戈!彭戈!人呢?!”
“來了來了。”彭戈從書房裏麵衝了出來,臉上還帶著金色的麵具,依舊活力十足道:“士叔,您怎麽買這麽多的吃食啊?那盛白樓是要給你承包了嗎?”
“要你廢話?又不是買給你吃的!公子呢?”
“在書房呢,和初一在說話。”
“說什麽?”袁越士抬腳往書房走,有些著急的說道:“不是又央著我們公子去那外營打擂台吧?”
“唔…不是的……”彭戈抱著懷裏的杏花糕已經吃了起來,一邊跟在他的後麵,一邊口齒不清道:“好像是韓小將軍傷好了,要傳公子過去做事呢。”
“是嗎?這是好事啊!”袁越士高興的笑了,忽而回頭瞥見他在偷吃他買給公子的吃食,板著臉,態度強硬的搶了過來,凶道:“吃什麽吃?!這是讓你拿給公子的!”
“我就吃一塊怎麽了?!”彭戈眼疾手快的又搶了回去,抱著吃食飛快的奔向書房去。
袁越士一愣,反應過來便追上去怒聲道:“你給我站住!!”
“那是公子的!!”
“盛白樓新出的點心,你再給公子吃完了!!”
“啪。”房門被推開,書房內正在說話的兩個人,話音猛然頓住。
彭戈揚了揚手中的吃食,笑的很大聲道:“公子,您快看,士叔給您帶的糕點。”
紫榆木雕刻西盤蓮寶珠紋書桌案前,文房四寶擺放齊整,各束名貴的墨筆擺成一排,懸在紅木龍頭筆掛之上,前置一方汝窯白釉仿山筆擱,內放一隻染了墨色的湖筆,顯然是被人方才使用過,擱置在那兒的。
那青竹節鎮尺下,壓著一張方方正正的榮芳齋宣紙,其上也不過是剛提了幾字:
“【無事事,閑事事
事不就我,我不就事
我欲就人,人不就我】”
桌案前,正停下筆墨與人說話的盛稷,聽到他的聲音轉過麵容來,那一襲舒整幹淨的繡羅衣雲舟立領大袖便服,似雪縈繞,仙霧飄渺,藍白色的薄衫與外袍相襯,越發顯得他唇紅齒白,麵若玉斐,好一副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之畫。
彭戈頓了頓,忽覺他手中的糕點就不香了,公子他為何如此清瘦羸弱,他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初一驚喜的轉過身來,問道:“是什麽糕點?快拿來讓校尉與我一同嚐一嚐。”
彭戈將糕點全部遞於他,還說了一句,“給給給,多吃點,吃胖你。”
初一:“……”
莫名其妙。
掌櫃的袁越士也走了進來,笑著看向主位道:“公子快嚐嚐,這全是蜜花做的糕點呢。”
盛稷緩緩站起了身,拿開鎮尺取過自己題詞的宣紙,說道:“不了,最近不想吃甜食,讓初一吃吧。”
初一忙謝道:“那就多謝盛校尉了,下屬一聞這糕點味,就知道是盛白樓的呢。”
“那你多吃一點。”
初一:“?”
怎麽都說這話,何意啊?
彭戈一聽公子這話,哈哈大笑,“對,你多吃點。”
掌櫃的也不管他們在笑什麽,走向前來問道:“可是韓小將軍那邊有事讓公子去處理了?”
盛稷收了宣紙,點了點頭,說道:“現下五公主嫁予向北王去了漢北城,臨走時上交了漢北關外的三十萬大軍兵符。”
“陛下正傳召韓小將軍進宮商量此事,韓小將軍便派人來通允我一聲,午時二刻後進宮。”
“沒有什麽旁的要事,士叔不必擔憂我。”
“原是這樣?”掌櫃的袁越士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麽問道:“那可要小的準備什麽?馬車需著嗎?”
“不用,我自己跟著韓小將軍便可,初一也不用跟著。”
“啊?”正吃著糕點的初一驚愣住了,問:“下屬也不跟著嗎?”
他應了一聲,便抬腳進了書房內室,說著:“我自有考量,你們都回去吧。”
掌櫃的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怪了……”
公子這麽些個日子裏,怎麽越發淡泊起來?
要是盛稷知道他這麽想,一定會笑著回他一句:“士叔多慮了,我在商酌著日後的仕途罷了。”
畢竟有了想要得到的人和事,就得為之付出百倍的代價與心血。
權利,可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