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可以恨
“你想買我們家的布?”林暖暖皺著眉頭看向鄭雅蘭。
這些貴族好端端的不穿絲綢的衣服,怎麽就對布衣感興趣了。
難不成,鄭雅蘭跟李長信一樣,都是短打愛好者?不愛穿好衣服,就愛穿普通的東西。
“我不是要自己穿,而是要替你賣布。”
鄭雅蘭看到林暖暖的疑惑,開口解釋道。
她的野心,遠不至於此。
鄭家男丁稀少,不許與其他氏族聯姻,這兩點都是事實。雅蘭想要改變這種情況,最好的方法是從商。
畢竟在已經丟掉權力的情況下,鄭家想要維持下去,就必須要牢牢把握住金錢。
而且,在鄭雅蘭糾結於,到底經營何種項目的時候。林芳芳身上的布料,給了她啟發。
——布莊。
從下裏巴人到陽春白雪,任何人隻要活在世界上,就離不開衣食住行。甚至越是望族,越是需要這些東西。
鄭雅蘭想要的,就是借助布莊,重新打進望族的社交圈,並且更進一步由自己一手組建屬於望族的社交圈。
她要用女人重新聯合望族。
鄭氏,終將會重回京城的!
看著目光飄忽不定的鄭雅蘭,喬鬆柏心下不喜。這個女人,心機極深,野心亦不小。林暖暖對上她,恐怕要吃虧啊。
不過對於林暖暖來說,送上門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你要多少?”
“你們能夠提供多少?”鄭府不算缺錢,鄭雅蘭需要的是不斷造錢的能力。所以她反問林暖暖。
估算了一下效率,林暖暖正準備說,一個月四十匹的時候,小靈提醒了她:“宿主,棉花恐怕不夠。”
想到張氏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棉花,林暖暖都快忘了這茬了。棉衣還得要棉的。
大周朝的棉花產量並不高,所以弄到這東西,倒是個問題了。
“怎麽了。”喬鬆柏看林暖暖麵露難色,輕聲詢問。
“棉花不夠。我們一個月能夠織出四十匹布,但是沒有這麽多的棉花。”
“四十匹?”李長信震驚地看向林暖暖,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上次他也這麽聽林暖暖說過,但是他隻是以為小女孩的玩笑話罷了。但是現在,麵對鄭雅蘭的時候,她仍舊誇下這個海口,莫不是真的嗎?
“喬兄?”李長信立刻向喬鬆柏求助。
喬鬆柏搖頭:“娘子這個算法錯了。一個月最起碼得是六十匹。”
林暖暖聽到喬鬆柏的話,白了他一眼。這是什麽?典型的資本家的。好家夥,巴不得工人996,一直生產線上啊?這種行為要堅決打擊的!
另一邊……
六十?
李長信吸了一口氣。他大腦反應不過來了。這是個什麽概念啊?
“就那兩台機器,真的能夠一個月織出六十匹布來?”李長信激動地拉著林暖暖的胳膊,再三確認。
林暖暖嘿嘿一笑,見識淺薄了吧,少年。
“當然了。”
各種想法在大腦中盤旋,但是李長信他不善急智,這一時間想說什麽,也說不出口。
麵對李長信,林暖暖不介意,可是喬鬆柏介意地很。看到李長信抓著林暖暖的胳膊,喬鬆柏幾乎是冷著臉,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的。
然後……
李長信就死死拉著喬鬆柏的手:“幫我。”
喬鬆柏回應他的隻有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林暖暖決定的事情,他更喜歡無條件地支持。所以林暖暖跟誰合作,隻能是林暖暖的事情。
“懷親王,您這樣,可沒有一點親王的樣子了。”鄭雅蘭看到三人之間的互動,立刻就察覺出來,李長信想要截胡。
李長信聽到鄭雅蘭的話,風情萬種地睨了她一眼。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是不那麽好聽了。
“就你這樣的,胸大無腦的人。懂什麽?”
“你……”鄭雅蘭氣結。
李長信幽幽開口:“如果她所說是真的話,那麽,僅僅靠滄州百姓的織布,即可供全國上下,所有人穿衣。”
這種人,這種事情,李長信慶幸,林暖暖現在跟自己是同一個陣營的。她太驚豔絕倫了。
“什……什麽?”這種事情,鄭雅蘭不清楚。但是她略微一思索,確實發現事情不對。李長信說的,恐怕是真的。
李長信鄙夷地看向鄭雅蘭,這是他很早就想做的事情了。用鄙視的態度,看一個世家女,心情真的很爽。
“普通人家,半年才能織出一匹布來。就算是專門的布莊,也少說要有兩個月。她可是一天,就靠幾個人,就能織出一匹布。”
鄭雅蘭毫不在乎李長信的眼神,她心裏麵全是算計:“如此效率,那麽……”
“停!”林暖暖打斷了他們。
在大周朝,靠自己供給整個大周的布匹不現實。主要是,大周朝棉花產量跟不上來。別說是供全天下了,就算是供滄州,也是夠嗆的。
所謂的農業是基礎產業,就是這麽回事。農業發展不好,根本就不存在吃飽穿暖這種事情。
“那你能織出多少布匹,我全要了。”鄭雅蘭立刻下定,生怕李長信搶在她的前麵。無論產量如何,新鮮的東西,對貴女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
李長信沉默不言地看向喬鬆柏。他總覺得,林暖暖織布不止是這麽簡單。
喬鬆柏無奈之下開口:“娘子,你別忘了,你開紡織廠,可不是為了賣布的。”
林暖暖是為了羽絨服!織布隻是順帶發點財的。
想到這裏,林暖暖猛然驚醒。她開紡織廠,可不是單純地為了賺錢。而是有另外兩個目的的,一個是羽絨服,一個是林家村的婦女。
“我沒辦法賣布給你們,但是你們提供棉花給我。我可以替你們加工。”思來想去,林暖暖覺得這個主意最合適不過了。她要收的是的加工費,同時,從這兩個人身上,套取棉花,為羽絨服積攢原材料。
李長信執掌滄州,鄭氏在滄州也是名門望族,他們一定能夠比自己收到更多的棉花。
“亦可。君子好成人之美,不如這先機先留給鄭二小姐吧。”李長信知道林暖暖另有計劃,所以立刻推脫了一番。
鄭雅蘭作為小姐,也沒少買布料製衣,知道這東西,剛起步的布莊,也消化不了多少,於是便也沒含糊,與林暖暖約定,共製二十匹布。押金與棉花,隔日一同請人交付給林暖暖。
從鄭府離開,回到懷親王府後,李長信接到了手下的報告,林老大死了。
原來這林老大今天早上從賭場回來,已經欠了一屁股的債了。他打算,把綁在柴房內的喬鬆柏賣了的。
賭場裏麵有人告訴他了,有錢人家的老爺,也喜歡男人做孌童。少年的價格,並不比良家婦女低。
這賣一個是賣,賣兩個也是賣。林老大早就賭紅了眼,於是急忙忙地回家。
卻在家門口,看到李長信的私兵。嚇得他魂飛魄散,立刻就跑。
可是他哪能跑得過這些訓練有素的男人們?慌忙之下,他跳到巷子的一口枯井裏麵,當場就沒命了。
林暖暖聽到事情的經過,對林老大產生不了一絲同情。這樣的一條賭狗,禍害家人,還想害喬鬆柏,死了倒是讓他解脫了。
她又看向林芳芳,卻發現,林芳芳並沒有想象中的雙目含淚,反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看到林暖暖看向自己,林芳芳自嘲地笑了:“暖暖,說實話,聽到我爹死了之後。我是覺得解脫的。他隻要活著一天,我就擔驚受怕,害怕自己被賣。我知道那是我爹,我應該敬他,可是我實在做不到。我……”
林老大從來未對家裏人,負過任何的責任。
林芳芳很少見過林老大,因為林老大要進城打工(賭錢)。
而且自從她懂事起,與林老大有關的畫麵,都是他在跟錢氏商量賣人。先是要賣掉姐姐林園園換錢。等待林園園被賣掉之後,他們就開始商量賣掉林芳芳。
家裏常常因為賭債問題,吵得不可開交。兩個哥哥們,也為了錢,小小年紀,不得不在城裏打工。
現在,林芳芳心裏麵隻有解脫。她沒有任何一點失去骨肉親情的痛苦,連她自己都厭棄這樣的自己。
“我真的恨這樣的自己!”林芳芳抽了自己一耳光,她應該哭才對。可是她哭不出來,她心裏更多的竟然是解脫的喜悅。
林暖暖輕輕拉住她的手:“父為父,子為子。他對你半片情誼都沒有。你為何要強求自己,對他有情誼呢?你恨他也是應該的。”
聞言,林芳芳與李長信,同時看向了林暖暖。
林芳芳眨著眼睛,終於哭出來了。她恨林老大,天知道,在家裏每個戰戰兢兢的晚上,她是怎麽度過的。天知道,在紅塵閣的台子上,她想過自己如何死去。
而李長信,隻是垂目深思。
他有一個秘密。一個從未跟人說起的秘密。
他的父親,是死於他的手中。所謂刺殺懷親王的刺客,正是他的親生兒子。
父親寵愛繼母,偏愛那兩個廢物,他都能忍。
但是當父親試圖侵犯妹妹,並且說出是他把母親掐死時,李長信終於爆發了。
他用隨身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父親。
一刀、又一刀。
那種複仇的快感,李長信甘之若飴。繼母的辱罵,兩個廢物弟弟的嘲弄,煙消雲散了。
等到父親下葬之後,李長信一次又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問題,是不是已經不配為人。
他看到父親的死,看到繼母弟弟的慘劇,心裏隻有暢快。
而今天,他突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救贖。
有一個人說,父親也應當有父親的樣子。不存在“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可以恨那個人!
自母親去世之後,從未哭過的李長信,突然感覺到了鼻頭一酸。他死死地捏住梨花木扶手,他知道,自己應該是要哭了。
在場唯一對林暖暖話沒有反應的,是喬鬆柏。他對林暖暖的是非標準,從來不質疑。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暖暖是極度善良的,而且從不愚蠢。
所以,聰慧如喬鬆柏,掃到李長信的時候,立刻就知道,前任懷親王之死,與李長信有關。
想來也是,皇家最是斷絕親情。
不過這種事情,可不能讓林芳芳知道。
因而喬鬆柏故意引開話題,與林芳芳談起林老大的葬禮。
最終,林老大的屍體,在李長信的運作下,安全地帶回了林家村。
錢氏聽到林老大死的時候,嘴唇微微顫抖,沒有多說什麽。她跟林老大畢竟是夫妻,也是有過甜蜜的日子的。隻是因為日複一日的賭債,早就把她壓垮了。
現在,她隻有一半傷心,一半解脫。
這白事一辦就是七天。張氏、李氏、錢氏這三個妯娌,倒是因為葬禮,關係開始好起來了。
實際上,錢氏隻要不咄咄逼人,另外兩房都是性子好的,根本就吵不起來的。
如果說,林老大的死,還有什麽意外之喜的話。那就是趙八兩被嚇到了,他看到林暖暖與喬鬆柏安全回來,林老大卻死了的時候,嚇得屁滾尿流。整日幾乎不敢出門。
為了照顧丈夫,趙家媳婦不得不女人當男人用,過的日子,比那些寡婦還要淒慘萬分。
除此之外,就是林芳芳的兩個哥哥再也不用在城裏打工了。他們在城裏就是為了給林老大還賭債的。這錢氏入股了林暖暖的養殖場,手上有些錢,又剛失了男人,所以自然不願意把兩個兒子留在城裏麵受苦了。
至此,整個事情,幾乎可以說是圓滿解決了。
甚至因為林芳芳的兩個哥哥回來了,養殖場人手更夠,直接把想要加入紡織廠的女人們的缺給頂上了。
這一切的一切,隻有一件事,沒有那麽圓滿。
林甜甜也要到林暖暖家裏做工。
事情是李氏提的,答應是張氏答應的。畢竟有鄭雅蘭的訂單在,紡織廠缺人的很。
林暖暖跟喬鬆柏兩人在看星星、學天文的時候,直接被通知的。
“唉。”目送張氏走後,林暖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她對林甜甜,心裏總是有些不舒服,卻不知道從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