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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一門生意

  “生源跟老師。”林暖暖吐出兩個詞。這就是純純的利益問題,學生不好招,女學的老師也不好找。


  白鹿書院目前的經濟狀況,有些不支持這件事。


  如果真的想辦,那就要做好這些東西。而不是空口白牙,隻說不做。


  “天下女子如此之多,招上幾個又有什麽難度?”程布星相信, 天下既然能有林暖暖這樣的奇女子,那麽想要招到女學生,還是很容易的。


  程致遠畢竟也是經營書院的,他雖然很讚同程布星的話。但是想來,前不久,山城書院為了生源, 還與白鹿書院大打出手。甚至此時還引得滄州刺使親自出手。為此, 白鹿書院還不得不站隊於懷親王。


  但是, 對於這個時代的了解,林暖暖還是比不上程致遠的。


  生源是少,但是不代表沒有。世家大族的女子們,是要念書學習,為家族爭取榮譽的。


  程致遠作為滄州大儒,還是有幾分麵子的。如果他修書幾封,也是能夠拉攏一些女子入學的。


  林暖暖聽到這話,想反駁,又不好反駁。世家大族與皇權之間的鬥爭,如此激烈。教他們的子女,那可是比結交李長信嚴重百倍的事情。李長信一時半會不會倒台,但是世家大族,說倒就倒了。


  所以她隻能應付了程致遠兩句,說此事不宜立刻下定論,需要容後考慮。


  拜別了程致遠之後,林暖暖一個人慢慢地走回住宿處。


  實際上,對於女子的學習。她原本的打算是,讓紡織廠的女工們, 做半天學半天, 學習一些常用字。而後,女子之間,互相教學。所有人可以不用做睜眼瞎。


  畢竟,這是古代。女子沒有收入來源,是無法自由選擇人生的。她能想到的,自然就是先讓這些人手裏有錢,屆時她們就有了選擇權。也就有學習、進行知識儲備的條件了。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程致遠竟然此時就提出了開辦女學的事情來。


  因而,林暖暖的心也被撩撥得活絡起來了。


  不過,開辦女學並不簡單。


  生源跟老師的問題,同樣存在著。


  林暖暖並不希望女學變成貴族專屬,但是尋常女子家中,就算稍有餘錢,也絕無可能,讓自家兒女去學校學習的。這意味著,女學是很難招到資源交學費的學生的。


  當然了,滄州這麽大,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富商,為了沾沾書香氣,希望女兒能像世家小姐一樣,把女兒送過來。


  但是,老師的問題,才是真的難解決。


  既然要開辦女學,林暖暖自然是希望它是一個真正的學院。可是一個學校,自然是不會隻教人認字的。現在找一個能教人認字的女老師,都是非常難的。


  “小娘子,為何愁眉不展?”有人輕輕點點林暖暖的額頭。


  喬鬆柏剛放學,正好與從程致遠處出來的林暖暖撞上了。卻見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著實令人有些心疼,所以他出言想要逗一逗林暖暖。


  林暖暖見到他,卻仍舊歎了一口氣。


  這讓喬鬆柏極為擔憂,他關切地看向林暖暖:“到底怎麽了?”


  開辦女學的事情,林暖暖真不覺得喬鬆柏能幫上什麽忙。畢竟小靈,都有那麽多知識可以借用,都沒想到好主意來。


  “其實也不是這樣,宿主,我對這個時代沒有足夠的了解,所以無法給出更好的建議來。但是,喬鬆柏不一定。”


  小靈此時越發慶幸,林暖暖留了他一命。


  “喬鬆柏是這個時代的人,而且他曾經位居高層,他對這個時代的信息掌握更多,說不準,是有些方法的。”


  信息是分析問題最重要的點。


  林暖暖也深知信息的重要性,因而,挑起了要緊的與喬鬆柏說。


  可喬鬆柏聽到林暖暖要開辦女學的事情之後,直直搖頭。


  “這是爺爺想的不夠周到了。”


  凡是世家大族,老師都是專門聘請的翰林院院士。即便是女子,也是如此。


  因而,學堂本來就不是麵向世家大族的。


  所以,即便是開辦了女學,能夠請到那些世家姑娘的概率也是極低的。而且,就像林暖暖所說的,結交世家,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但是,也不是沒有任何辦法。”喬鬆柏笑著看向林暖暖:“這個辦法,娘子你不已經自己說出來了嗎?”


  “什麽?”林暖暖呆呆地看向喬鬆柏。她說了什麽?

  “為何娘子你覺得,富商願意把女兒送進學堂?”喬鬆柏笑著看向她。


  林暖暖經過喬鬆柏一提示,才恍然大悟!是她鑽了牛角尖了,步子邁得太大,怪不得小靈的知識儲備量也支持不了。


  她把利用紡織廠教認字與女學混在了一起,因而鑽進了全民化的困境中。


  現在的生產力狀況,本來就不支持全民讀書,無論男女。


  所以她首先要考慮的是生意上的目的,也就是盡量調動學生來報名。而後再考慮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把教育問題,推廣到所有的女子中。


  隻要突破這個問題,事就變得非常簡單了。


  就像回答喬鬆柏那個問題一樣,為什麽富商願意把女兒送過來,因為要模仿世家女子接受教育,但是他們卻付不起單獨請先生的費用。


  這就是一種簡單的潮流風尚,不需要思考那麽多。


  而林暖暖,隻要製造出這樣的風尚來就行了。


  “宿主,這題我會。”小靈立刻邀功。


  林暖暖按住了它,這題她也會。上行下效,如此而已。


  不是要宣揚讀書多有用,這對整體重男輕女的社會是沒有用的。


  而是要強調讀書多“貴族”,多稀有,甚至要搞明麵上不收普通女子讀書。


  這是簡單的心理學博弈。


  如果要說的話,林暖暖想出來的辦法,甚至與了臭名昭著的“裹小腳”異曲同工。


  裹小腳對於婦女的傷害極大,但是一直屢禁不止。主要原因就是上行下效。


  貴族女子為了迎合男性審美裹小腳,顯示其“尊貴”、“不用幹活”,形成一股風尚。而後,下層階級爭相模仿。為了女兒能夠入上層階級的眼,便也裹小腳。從而形成了一種,一旦不裹腳,就會被淘汰的風氣。


  甚至於,還會出現屢禁不止的怪異風氣。


  “現在,隻是給她們換了一個風向罷了。”林暖暖越發覺得這件事情可行。


  社會風氣的形成,不是一時半會的。而風氣的推行,與經濟發展同步,那就是一件極美的事情了。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問題,老師。


  “老師是最簡單不過的了。”喬鬆柏看向湖中的月亮,心思有些深沉了。那些人、那些事,就像是水中月、鏡中花,早已與自己無關,沒想到還能再提到她們。


  這次,喬鬆柏說的,是完完全全觸及了林暖暖的知識盲區了。


  ——請尼姑、女冠。


  大周朝對於官家女子的處罰,除了把人充入官妓。還有把人送入寺廟、道觀。這是皇權與世家大族博弈的結果,在連坐製度下,如果不能像除掉喬氏那樣斬草除根,那就要給雙方留下足夠的體麵。


  這些尼姑、女冠並不是被罰終身遁入佛門、道門的。但是幾乎所有人,都在刑滿之後,選擇了繼續清修。


  她們之中不少人,並不是因為一心向道,才繼續遁入空門的。


  而是因為,如果不做女冠、尼姑,她們根本無法養活自己,無依無靠,所以不得不為尼為道。


  如果林暖暖想要找一些飽讀詩書的女老師,這些人最合適不過了。


  畢竟,做老師,是有工資的。


  有了喬鬆柏的建議,林暖暖對於整個女學的規劃,有了大致的方案了。


  第二天,她去找程致遠的時候,還收獲了意外的驚喜。


  程致遠對於老師的問題,實際上也是思索良久的。最終,他給出的方案,與喬鬆柏所差無幾。


  當然,程致遠思考了一夜的結果,隻與喬鬆柏所說的,一模一樣,大儒的臉就丟幹淨了。


  他還為林暖暖列出了一份名單。


  作為滄州的大儒,他的名聲地位還在的。為女學請老師的事情,甚至可以讓他有些許私心,解救一些故人妻女。


  在這件事上,唯一倒黴的是程布星。為了請動這些人,程致遠令他在新白鹿書院奠基儀式後,立刻啟程,登門請人。


  說起奠基儀式,就不得不說起到另外一件事。


  至今為止,學校的老師們,還不知道白鹿書院要遷校了。而對照實驗的結果,就要在近日驗收了。


  考驗當日,太陽正好,整個空氣中都有些許燥熱,春天是實打實的要到了。


  林暖暖等人,被程布星叫著去驗收結果。


  而程致遠,為了逃避宣布遷校引發的與老師之間的矛盾,竟然假裝生病在床。


  實際上,結果沒有什麽好驗收的。畢竟給這些老師兩個月的時間背書,隻要不是故意不去背書,基本上都不會太差的。


  難點就在如何宣布白鹿書院遷校的事情。


  因而,去往學堂的路上,程布星心事重重的,就連喬鬆柏也不免擔憂。


  快要進門的時候,林暖暖忽而問了程布星一個問題:“從滄州到京城趕考,大約需要花費多少銀兩?”


  程布星雖然不進京趕考,但是畢竟科舉是白鹿書院每年的頭等大事,因而他對此事非常熟悉。


  “如果隻是為了趕路十兩銀子也快夠了。但是考慮到一路上的食宿,還有京城的消費,恐怕得要五十兩。”


  “這麽貴?”


  林暖暖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怪不得大周朝科舉是每年一試,但是白鹿書院的老師跟學生們,也不是年年都去考。


  “你問這個幹什麽?”程布星以為林暖暖會問老師們的喜好反應,想著如何說服他們,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問了考科舉的費用。


  林暖暖垂眸淺笑,有些神秘地說道:“或許會用到。”


  整個對比過程,並沒有什麽可講的。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程布星完敗。他所記住的東西,確實一點比不上其他利用遺忘曲線記憶的老師。


  考核結束之後,就是最麻煩的事情。


  不過林暖暖也是有所準備的,她背出了準備已久的套話。


  “諸位老師,學習是有方法的。好的方法,就是能夠讓人學的更快,記得更快。除此之外,一個好的環境亦如是。”


  學堂內老師們紛紛點頭。白鹿書院是個好地方,程院長在這裏,確實費了極大的心血,才能把這裏裝點得人傑氣靈。


  林暖暖緊張地捏了捏手指,爾後說道:“所以,如果大家想要更好的學習,應該搬到一個更加山清水秀的地方。空氣清明,才能讓頭腦清明。所以,為了讓所有人更好的學習,白鹿書院,準備把學校遷到臨滄河畔。”


  她這話一出,台下就跟炸了鍋一樣。


  林暖暖覺得自己這話,挺有水平的,都可以去幹銷售了。多聰明啊,打著“為你好”的旗號,把這件事說出來。


  但是老師們的反應,非常不給麵子,愣是沒有一個人同意的。


  “諸位老師,是這樣的。”程布星覺得林暖暖說的不妥。他試圖用另外一個角度來解釋這個問題。


  “白鹿書院遷校,是為了擴招。而擴招是為了培養更多的學子,這是為天下人做貢獻!”


  程布星的話慷慨激昂,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飽含了讀書人最終的追求目標。


  台下有幾個老師,聽到這話,竟然有些心動了。


  但是,反對之聲依舊,並沒有人站出來,表示同意此事。


  “這不應該啊。”程布星看到台下的反應,有些傻眼,最終隻能把它歸結於,白鹿書院的老師不行。


  林暖暖聽著他的嘀咕,倒是對學校之事有了更深的認知。


  程布星是理想主義者,所以他想用理想主義者的方法解決問題。


  可是理想主義者,是不能強迫所有人都與他一樣,試圖用理想解決所有問題的。


  尤其是現在是一個極為棘手的現實問題。


  林暖暖從開設女學中,學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學校就是一門生意,教育才是需要情懷理想的。


  因而,最容易打動老師的,那就是直勾勾的利益。如果他們不同意,那就是利益不夠大。


  “行了,讓我來說吧。”林暖暖按下了程布星,在黑板上寫了一串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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