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悄然到來的拜訪者
鈴活了十幾年了,第一次知道了,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冰冷的存在。
天地同色,盡處黑夜。她和萊爾此刻並肩站在一排,充分的感受著前方濃郁到肉眼可以清晰辨得的藍白色寒氣侵佔他們全身上下里裡外外,刺骨寒心。
現在是接近深夜的時機,四周的屋舍已經滅掉了燈火,一切靜寂,沉睡在黑夜中,唯一的光源是頭頂的月輪,可是今夜的月亮,卻是圓的詭異,讓人脊背不自在的發涼。
站在兩人身後的是同行的愷,霖,還有小凡,戀等人是朝著相反方向離開的,所以眾人不用擔心遇到突發情況會牽扯他們的安危,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突發情況,竟然是真的發生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讓人茫然,在他們出了校門走到半路,四周的空氣瞬間變得潮濕,像是有人往空氣中潑了一盆水,而且還是冷水,因為現在,周遭的氣溫是如同墜落至冰窖最底層一般的寒冷。
藍白色的氣團緩慢的從前方的陰影中飄出,瀰漫在街道上,氤氳在夜色中,猶如是組團夜出的幽靈,鈴感覺他們像是走進了人世與黃泉古路的交錯岔路口,而現在已經誤入歧路,這裡是鬼魂們的領土,他們是唯一的活人。
寒氣的冰冷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是不寒而慄,寒氣就像是無法阻止一樣,再怎麼充滿熱度的身體也抵擋不住,它們在撫摸眾人的肌膚,竄入眾人的身體里,順著每一道血管攀爬,在器官臟器之間穿梭,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裡逗留。
鈴嗅了嗅鼻子,超常的感知力釋放,她聞到了,空氣里充斥著的,那是魔力的氣味,而且不是一般的魔力。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鼻子感覺就像是被凍成了冰塊一樣,僅僅只是過多的吸收了寒氣的緣故。
實際上,此刻站在這裡的每一個都覺得自己已經全身凍僵了,那是精神與肉體上的雙重施壓,否則他們怎麼都會齊刷刷的傻站在原地不動?
前方的黑暗,像是通往一個極寒地獄的大門,讓人不敢再邁近一步。
透明的冰晶在眾人的臉上結下了不薄不厚的一層。鈴心說,前方到底是出了什麼幺蛾子,冰山從天而降嗎?現在可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狀態啊,要不幹脆撤好了,大不了就是換成一圈,繞個遠路回去,還能鍛煉身體,出汗取暖。可是她的雙腿已經僵住了,關節處彷彿是被冰封了一樣,這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遠處的黑暗中冒出,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步調平穩,像是在悠閑的散步,但是卻透露著來者身上飽含的蕭殺的氣息,腳步聲每響起一次,四周的寒氣就更濃稠一分。
聲音更近了,霖是幾人中視線最好的,除去受傷流血的目標不算,因為萊爾身為吸血鬼所有的特殊的眼角可以看到名叫「血之顆粒」的玩意兒。霖幾乎可以看得到黑暗著隱約顯現出人的輪廓。
他心說,你讓我們都凍在這裡,就是為了不會破壞你的充滿氣勢充滿威嚴的華麗的登場嗎?
當一個腳的摸樣的物體暴露在有光的地方中,每個人都禁不住屏住了氣息。
就像是為了來者的出場故意營造條件,遮擋月亮的雲彩全部走開,皎潔的光芒雨水一般的潑灑了下來,視野里,四周頓時亮了起來。
一個女孩站在不遠處的地方,滿臉都是孩子調皮般的壞笑。
櫻紅色的長發紮成魔女般的雙馬尾,隨意的掛在肩上,稚氣還未完全褪去的臉上卻已經是掛上了成熟的味道,古怪的裝束,緊身衣般的黑色貼身外衣,肩膀,膝蓋,還有……肚子的位置都是暴露著的,充滿了魅惑的感覺,像是騎士的甲胄一樣的板甲狀物體在她的手臂,胸部還有大腿的地方綁著。一柄摸樣奇怪的大劍掛在腰間。
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她只是個cosplay進行中的宅女,但她身上散發的非比尋常的氣息完全否定了這種天真的情況。哪個宅女會全身都被刀劍般的戾氣包圍?
「呦,好久不見吶,萊爾。」女孩張開櫻唇。
「熟人?」鈴聽到女孩的話,提著的心隨即落了下來,她向右側扭頭問道,卻發現萊爾臉上布著的陰雲依舊未散去,那種表情,在鈴演唱完后與他匯合時就帶上了。當時鈴問萊爾出了什麼事情,萊爾說他胃疼,鈴心裡吐槽,鬼才信你是胃疼嘞,你編一個更好更容易讓人信服的理由嗎?你那張臉上明明寫著「完蛋了,出大事了」的表情好不好。
鈴突然想起來了,那件幾乎已經被遺忘的事情——萊爾出現在人間界的最原始的目的,收集啟示錄的碎片帶回月夜界。現在,萊爾依然逗留在人間界,那月夜界會不會再派出新的人手,面前這個認識萊爾的女孩是不是帶著同樣的任務,既然啟示錄是那麼貴重的東西,那麼多派點人執行任務也是正常的,況且她身上散發的魔力的感覺,妥妥的是夜之魔力,按照賽特的說明,是只屬於月夜界人類的魔力。
可是……啟示錄的碎片,現在卻是在鈴自己的身體里。
鈴突然頭冒冷汗,萊爾對自己好不代表著所有人都會同樣的對待自己,她現在腦子中已經出現了解剖人體的畫面了。
鈴看著萊爾的眼前,萊爾的雙眼充滿著驚訝與緊張,但他的視線卻並不是留在女孩的身上,而是女孩身後的黑暗裡,彷彿在那黑暗中才藏著最可怕的東西。她突然回味起之前聽到的腳步聲,猶如鋼鐵碰撞地面,可是前方那個女孩腳上的靴子是布制的。
不止一個人,心中頓時得出了這個答案。
然後,下一刻,那名所謂的另一個人從後面走了出來,他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高大,身體雖然修長卻不消瘦薄弱,猶如流浪劍客般的青灰色風衣,長褲,衣服的外側被銀白色的亮麗的甲胄覆蓋,甲胄所處的位置大致與女孩一樣,他的腳上果然穿著鐵靴,甲胄表面刻著雅緻的花紋,像是旺盛蔓延的藤蔓,一柄細長的劍收在劍鞘掛在腰上。
他面目清秀俊朗,稜角分明,鼻樑高挑,銀色的頭髮似乎是最美麗的絲綢,與衣擺一起,隨著夜風輕輕的揚起,鈴覺得那是他身上最華麗的地方。
那逼人的寒氣,誰會想到是從這麼一個帥氣的小伙身上發出的。
男子睜開了眼,血一樣的赤紅,像是最妖艷的寶石,又像是裡面燃燒著一團旺盛的紅蓮之火。鈴突然發現比起銀髮,那雙赤瞳才是男子最迷人的地方,像是黑洞,讓人難以自拔。
她突然覺得口乾舌燥,男子睜眼的瞬間,她分明覺得四周的空氣變得沉重了,空間內剎那間充滿了恐怖的壓迫力。
銀髮赤瞳,與萊爾一模一樣的特徵。
男子站在夜色中,此刻,世界寂靜,像是在這一瞬間內所有的焦點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開口說話了,聲音動聽,卻透露著嚴肅與冰冷,像是冰晶從冰塊的表面脫落滑下。
「初次見面,我叫萊茵,萊茵·普拉斯,普萊斯家族本代次子,萊爾,是我弟弟。」
「兄長大人?」鈴有些吃驚的小聲說,她突然意識到不對,急忙雙手捂住羞紅的臉,那種說法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剛剛價進門的小媳婦。
不過,幸好沒人聽到,他們都被來者所帶的壓迫了給震懾住了,在這漫天的寒氣的領域裡,鈴卻比其他人都能更好的承受,她似乎對元素有著不一般的親和力。
「哥,哥哥,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見。」萊爾強顏歡笑的打著招呼,他眼神飄忽不定,雙腿發軟,緊張的狀態下冷汗直流。
除了萊爾本人,就只有鈴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並不是對自己的哥哥害怕,只是在見到哥哥冷冽的眼神時心中那份對於自己懦弱的自責會肆無忌憚的吞噬他。哥哥的眼神,在他眼裡,是對他的裁罰,是那段過去的悲傷記憶對他的裁罰,也是深感無力的那個自己對自己的裁罰。在哥哥的面前,他一直都沒能走出過去的陰影,所以他一直都還是那個只會蜷縮到牆角哭泣的小孩。
十幾年了,即便是被歲月沖刷了數遍,只有他心中的那道陰霾卻是依舊沒有一絲的褪色,那個悲傷的死小孩,那個縮著脖子蹲在黑暗裡的弱小孩,始終沒有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