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誰罪誰罰
尖鑽在距離葵的身體不到一米的距離停了下來,所有的氣流都被葵引到了自己的身前,巨大的推力阻止著博恩的攻擊,葵將刀刃拋了出去,風拖著刀在空中旋轉著飛行,極快的劃過捆住自己腳踝的骨鞭,一刀切出裂痕,第二刀斬開,葵從約束中脫開身體摔了下去,她手心裡凝聚出風渦,將自己的身體再次彈開到空中,身體翻轉著落地,腳面觸底的同時刀也飛回了手中。
她的眼前是一片剛剛升起的骨刺叢林,如果她剛才任憑自己的身體下落,就真的要被戳穿成千瘡百孔了。
「那個職位,從現在起已經不再屬於你了,你現在只是個叛徒,」葵說,「你生成骨刺的速度,我已經把握好了。」
青色的龍捲圍繞著她旋轉上升,她青色的長發在風中飄舞,宛如漫天青光。
接下來的幾秒內,博恩覺得自己看到了真正的妖精,狹小昏暗的空間內被青色的氣流席捲擠滿,彷彿變成了風支配的領域,葵站在那風暴的中間,狂風遮擋了她的身影,只留下一個濃濃的綠色的輪廓。
大量的骨刺從葵站立的位置升起,但是卻刺了個空。
那模糊的影子更早一步消失在了原地,博恩感覺到一股滲人的衝勁壓制著自己的身體襲來,他甚至懷疑沖向自己的並不是人類,而是一種比風還要快的,介乎於風和光之間的存在。大量的骨刺被他召喚出來,但是每一次都沒有刺中的感覺,他召喚骨刺的速度根本追不上葵,所以他的攻擊屢屢落空。
這就是,那位第二分團騎士團長真正的力量嗎,那位被稱為以風為奴僕的青色精靈嗎,博恩心裡想。
於是博恩放棄了追擊,他將骨刺全部堆積在自己的身前疊合成堅硬的骨牆,可是僅僅一面牆壁是擋不下那狂風的侵襲的,骨質的翅膀從他的後背伸出,伸展,擋在身前,形成了雙重的防護層。
博恩的視線透過翅膀的縫隙,看到了骨牆在狂風襲來的瞬間崩潰坍塌,化為大量的碎骨散在半空,然後便是那青色龍捲里包裹著的身影,曼妙如妖,又威風凜凜,彷彿踏著風的女武神。
那女武神持刀揮斬,青光剎閃!
博恩的骨翼也在那樣的斬擊下碎開,風本身最優先的性質,便是鋒利和切割,而葵正是將其性質揮發到了極致,便是她現在這,彷彿可以切開一切的斬擊,極致鋒利。
風暴中,有鮮血飛濺。
「我是絕對不會死在這裡的啊博恩,我還要把你從這裡帶回去接受懲罰,而且我的身上也背負了新的不能輕易死去的理由。」博恩聽到葵的聲音,空靈的從風中傳來。
「這種事情,我們都是一樣的啊,銀團長,」葵揮刀在博恩的身上斬下,她帶著風落地,忽地聽到博恩低沉的聲音穿過風而來,「終於,等到你接近我的身邊了。」
葵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斬進了肉體的感覺,像是切開紙片那樣的輕鬆簡單,可是霎那間她的刀被截下來了,像是斬在了堅固的磐石上,但是她明白對自己來說,就是石頭她也可以切開。
可是葵下一刻就後悔沒有及時撤開了,曾經的習慣和理所當然的認知這一次害了她,她忽然想起了博恩胸前那塊啟示錄碎片,那種東西怎麼能和普通的石頭放在一起相提並論。
刺眼的光忽然爆閃在身前,是啟示錄的光芒,閃的葵睜不開眼,她想要抽回刀,卻發現刀好像被鎖死在了博恩的身體里,緊接著她覺得自己被拉了過去,撞在了一副微涼的身體上,她被人抱住了,緊緊的被擁在了懷中。
「我也有著,必須要將啟示錄帶走的理由啊,哪怕回去的路上我都要拖著傷痕纍纍的身體。」博恩湊近葵的耳邊開口說道。
刺痛感在腹部炸開,葵咳出了一口血,光芒黯淡下去,她看到了博恩的笑臉充斥了自己所有的視野,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去看著這個男人的臉,那一成不變的笑容此刻看起來那麼像是偽裝,像是面具,像是中了詛咒被固定成了永遠的表情,那嘴角明明上揚著,可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的悲傷,那麼的無奈,那麼的迷茫。
那笑臉,為何看起來那麼像是孩子在忍著哭泣。
「再見了。」他開口,聲音竟然是溫柔的,沒有一絲殺意。
博恩的手攬在葵的背後,輕輕的拍打著,像是在和故人告別,可這告別的方式既哀傷又滲人,博恩的手每次拍打在葵的身上,葵都會咳出一口血,染紅了博恩的肩膀。
又是一陣刺痛在葵的兩個腳踝處蔓延,像是有蟲子鑽了進來啃食自己的肉。
博恩將葵的身體推開,他的掌心中伸出了尖銳的骨刺,骨刺隨著他的拍打一次次刺進了葵心臟所在的位置,而他的腹部也伸出了數跟外張的尖刺,也正是那些骨刺,在葵的腹部留下了許多留著血的穿孔。
葵的刀留在博恩的胸前,博恩的回復速度太快,即使葵能夠斬開,那些被切裂的肌膚也會很快吻合,兩側切口處的細胞都渴望和另一半融合,將刀刃鎖死在了博恩的體內,博恩將刀子抽出,看著葵的身體下落,葵雙腿的肌腱被博恩破壞了,已經無法輕鬆的再使出之前那樣的快到看不見的速度了。
甚至躲不開,她身下下面徐徐伸出的骨刺。
葵的身體落在了骨刺的叢林上,那些骨刺刺透了她的手腕,腿關節,以及大腿,雙肩和兩肋,將她的身體掛在了半空。
葵動不了,她現在就彷彿被翻過身的烏龜,輕輕扭動一下都是難忍的痛,那些骨刺的尖端並沒有刺穿她的身體,而是陷入了肉中,她每動一下,骨刺就在她的體內攪動著她的肉。這樣她雖不會死,但卻更加痛苦。
博恩走到葵的身邊,俯視著葵的姿態,下垂的手裡,刀被捏在指間。
「三分鐘到了,恭喜你,沒有死在我的手裡,」博恩低著頭說,「在你踏進門的時候,你的身體已經很疲憊虛弱了,釋放那樣的一擊的確有著能夠一擊擊斃敵人的威力,但是卻也沒給你自己留下全身而退的後路。」
「還不行啊銀團長,你的力量還是半失敗品,作為這一屆騎士團長中堪稱最強的你,還是太年輕了,」博恩繼續說,聲音輕輕的,「這樣的你,還不能殺死我。」
「你真的要背叛嗎,不止是靜庭,你自己的原則不是也要被你親手給抹黑了嗎,」葵盯著博恩的雙眼,但是博恩笑著眯著眼,葵看不透也看不懂,「你身為管轄罪犯之人,最厭惡的也是罪犯,而你現在正在成為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身為監獄長,卻也是個最惡的犯人,好諷刺啊,博恩團長。」她說著,好像眼前的人還是那個朝夕相處的騎士團長。
「有著制裁惡的職責,同時自己也是最惡的惡嗎,你很好的總結了啊銀團長,這或許就是我這個過去的影子,最後的去向了吧,」博恩輕嘆,「我當然記得我的原則,有罪當罰,該斷手的斷手,當斷腳的斷腳,否則又有誰還相信上天的榮光呢。」
「可如果,上天本身都犯了錯呢,它讓人失望,讓人絕望,讓人陷入痛苦,」博恩仰起頭,看著散發微光的啟示錄台座,像是在看什麼縹緲的東西,「誰去斷它的手,誰去斬它的腳,我們的刀,根本夠不到啊。」他將手中的刀子高舉著,對著圓筒內的東西,隔空虛划。
「即使我厭惡這個世界本身,卻也無濟於事啊,我站在一望無際的荒蕪雪原上,想要朝著什麼揮出拳頭,卻只能打到空氣,我想對著天空吼叫,也只能獃獃的聽著自己的聲音消逝在遠處的曠野。」
「吶,銀團長,你說,我走著的路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充滿了光的盡頭。」博恩又低下頭,臉上的笑不變,像是僵著。
「如果做一個偷竊的罪人就能獲得光輝的未來,那麼我們都去犯罪好了,」葵冷哼,「我不明白你到底藏著什麼痛苦,但是你正在走的路,前方只會是泥濘和黑暗,就像那些被你天天管教的犯人們一樣,你選擇了黑暗的方式,那也終究只能和黑暗為伍。」
「是嗎,但即使不這樣走,也早就在黑暗裡待夠了,」博恩說,「即使真的有能夠洗清污濁的道路,這遭黑暗迫害的雙眼也看不到了,看得到也走不過去了。」
「誰能甘心,自己的記憶里只有被泥沼吞下去而沒有從中爬出並破壞掉的記憶呢。」
博恩走到葵的身邊,將刀抵在她的脖頸,葵感受的刀從那些傳來的寒芒,猶如滴落的冰屑彈跳著,將寒氣滲人肌膚里。
「感謝你,在我徹底失去繼續穿著這幅鎧甲的資格前,還能陪我說上一會兒話,和你的對話,算是沒有浪費這額外消耗的時間吧,這裡的事情就請你忘記掉吧,你什麼都沒看見,也什麼都說不出。」博恩說。
葵剛剛想再說些什麼,博恩卻輕輕的揮動刀,刀刃割開了她脖子的一層皮膚,血色的細線在白皙的身上綻裂,葵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疼痛,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即使有滿腔還想傾訴出的話語,哪怕還有許多的疑問,至少此刻,她都只能咽在肚裡,靜靜的看著眼前男人的笑臉了。
她晃動起身體當作最後的反抗,但也只為自己帶來蟲鑽腦內般的痛楚。
刀刃又轉移到了葵的眼角,博恩說了要她什麼也說不出,也要她什麼都沒看到,葵心裡悚然,她知道博恩傷了她的喉部又要瞎了她的雙眼!
葵掙扎的更劇烈了,可是越是掙扎,帶給她的只有體力流失的速度加快,還有更加難忍的痛感。葵尖叫著,但是喉嚨受傷的她此刻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別這樣了銀團長,你早就耗盡了幾乎全部的魔力和體力,在我面前逞強著,這樣子你只會自己讓自己更痛苦。」博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