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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真紅之影(終)

  從那破開天空的血柱中,所有人,都聽到了帶著憤怒不甘和悲傷滿溢的咆哮,像是一個恐怖的凶獸在嘶吼,又像是一個難過生氣的孩子,向周圍一切豎起自己的爪牙。


  手持斧錘的高大騎士成群從軍隊中步出,這個時候必須有人繼續上前延續著戰爭的節奏,負責阻截的前鋒部隊失敗了,負責奇襲的機密部隊也難以成功,而那些騎馬的長槍騎士們座下的馬兒已經在那狂暴的血氣前驚慌失措無法操控。在後方部隊發動全力攻擊的時候,只有他們這最中堅的力量上前,繼續展開進攻。


  這群體格健碩身形高大的壯漢,將和自己一樣巨大的重兵舉過頭頂,形成一道水泄不通的包圍網,迅速又謹慎的靠近位於戰場最中央的血柱。


  血柱的光芒中,有黑色的人影搖曳著,影子在氣浪和光芒的影響下顯得扭曲,像是張暴戾的鬼面。


  弓箭與吟唱的部隊還在不間斷的發起進攻,大片箭矢和魔法光效從天而降彷彿一場永遠不會停止的暴雨,那些雨點砸在血柱上,頓時化為無數劇烈的爆炸,卻沒有任何一滴成功穿進血柱的內部,那形成血柱的波動本身,就相當於一個無比強力的防禦壁。


  「你們,也是殺來我的嗎,」德古拉的聲音從裡面傳出,帶著一種詭異的空靈,他的聲音被拉的很長,宛如魔音般深刻的停留在每個騎士的腦海里,「你也是,你也是,你們統統都是來阻止我走出這裡的!」那晃動的人影似乎伸出手,用手裡的劍不斷指向靠近自己的高大騎士們。


  「那怪物說的或許真的很對啊,從一開始,這個世界就沒有任何人喜歡過我,你們,誰都不希望我活著,在你們的眼裡,我只是個沒人要的壞小子,只是個用來犧牲的容器,是個應該被抹掉的怪物,這就是我在這個世界眼裡的歷程啊,連存在的意義都找不到,」德古拉說,「我知道自己沒用啊,只是想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我應該真的很蠢很笨吧,在你們眼裡愚不可及的危險舉動也會大叫著衝上去……」


  「接受了我的,只有菲娜啊,如果沒她的話,我一定會更加墮落下去吧,永遠活在暗無天日的巷子內和鼠蟻窩居,」德古拉的手垂了下去,「我愛著她,很愛很愛她,為了她我現在什麼都能做,即使被你們千萬人包圍,也要殺出一條路,帶她回去。」


  「我承認我也是自私的傢伙了,因為我真的很想和她待在一起,所以不會說什麼你們幫我帶她走吧,我會留在這裡讓你們殺掉的。我一定要親自帶著她離開這裡,帶著她回家,缺少任何一個人,就不是家。」


  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所有的記憶和情感,絲絲縷縷在心中涌動,化為一種溫暖的熱流貫通全身,德古拉身處血柱之中,身體忽然飄了起來,他抱緊懷裡的菲娜,緩緩睜開眼。


  接下來的十幾秒內,這在場的上千人,一齊見證了傳說誕生的一幕。他們看到血柱緩緩消散,並無之前的狂躁,而是緩慢柔和,像是布擦拭去灰塵一樣,那個男孩的身影屹立在半空之中,箭矢和魔法還在源源不斷的轟炸而下,但德古拉站在那驟雨的中央,卻不沾染一絲雨滴,彷彿那些密集的進攻在經過德古拉身邊時,都下意識的讓路了。


  他身上環繞的血氣煥然一新,那是種帶著寧靜,或者說實質感的血氣,散發著殷虹里泛著純白的奇怪光芒,那股光芒在他的左肩胛骨大量凝聚融匯,竟然化為了一扇紅白交織的光芒羽翼!同樣的血氣也包裹著斷刀形成新的武器,他****著上身,左臉及左半上身,顯現出血管般的紋路。


  彷彿神的使者降臨凡間,手握刀劍,片翼!


  「天啊,那是什麼.……」老人的雙腿麻木,支撐不住身體跪倒在地,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看著那個靜立於空中的身影,「真紅的身影……」


  「不過是被怪物的血沾染了的一頭野獸罷了,還在那裡裝神弄鬼。」昂的額頭上暴起青筋,他被觸怒的原因,是德古拉的姿態對於騎士們造成的影響,那個樣子,大概會在很多人心裡留下,「神啊.……」這樣的下意識的想法吧,但在昂眼裡,不過是個普通的凡世小鬼給自己套上了一層虛偽的外衣,還玷污了神在人類心中的尊貴形象。


  「別被影響了,在你們眼前的,還是那個繼承了怪物力量的惡鬼!是需要被剷除的目標,他存在世間一天,就可能害的多一個人死去,」昂對著下方大喊,此刻戰場因德古拉的變化而陷入死寂,他的號令就很容易傳入更多騎士耳里,「繼續進攻!」


  懷裡少女的身體輕微的晃動,面容露出不易察覺的痛苦,但德古拉感覺到了,他為菲娜的行為而感到一絲欣喜,說明她的狀況並非一直朝壞的方向發展。


  「我知道的,上面很冷吧,沒事,我現在就下去,雖然下面有很多不願意放我們走的人,但我會把他們全部揍飛,我我們約好的,之後我會帶著你回家。」


  身為人類卻獲得了羽翼,擁有了不屬於人類的力量,他駕輕就熟的滑翔降落,而腳下,高大騎士們揮舞著斧子和重鎚,正等著他降下了的一刻,一起發起攻擊。


  「映在你眼中的我,是什麼樣的顏色,若你深深心冀,願以思念相遺,願把一切,都贈與你,」德古拉卸去肩膀的力氣,手腕處卻堅硬若鐵,他把一切都傾注在手腕這一點,握緊了血凝結的刀劍,「這是最後了,這首歌,我唱完了,你也一定聽到了吧。」


  兩名騎士站在德古拉正對的下方,將手裡的巨斧抵在一起,他們要造成一條切割的直線,以這個角度和目標下落的速度,他們想要將德古拉攔腰斬截!

  德古拉的身體距離那巨斧的刃端只剩下四五米的距離,下落的趨勢卻忽然停止,像是用力量把慣性給抵消了,硬生生的停下了快速衝刺的動作,也因此在地面壓出了巨大的氣浪,吹盪著地面激起大片沙塵,騎士們立即謹慎的後退防身,他們只看到一團紅白的血光在煙幕中一閃而逝,手裡已然一輕,隨後是重物砸落地上的聲音,他們的武器被斬斷了。


  「目標衝過來了,全體進攻!」有人大喊,隨後所有騎士迎著那個快速衝來的身影舉起武器。


  德古拉衝進了人群之中,手起刀落,腳下宛若起舞,手中的血刀跟隨著身體轉動,刀刃在空中留下一個又一個圓弧的軌跡。


  他只見到老人使用了一次,便看懂和記住了這個刀術。


  四面八方皆有矛槍和斧刃襲來,但在德古拉全方位的斬擊下一一被破解,那些為了這次戰役特別打造的武器,在一把以斷刃為基礎鑄造的血刀下,僅僅是一次觸碰便被一斬二段,分明是最堅硬的鋼鐵打造,卻顯得脆弱不堪。


  德古拉手腕開始隱隱作痛,強大的刀術換來的,是身體的負荷,他看出老人施展刀術中的精髓所在,要做不停滯不間斷斬出最完美的圓,只能放棄自己的手臂和肩膀,將一切發力都交給手腕來運作,也必須是單手,只有單手揮劍才能毫無死角,反倒適合了抱著菲娜的德古拉。


  能夠斬出最完美的圓,那是開天闢地的刀術。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樣的揮劍是不可能的,因為人類的身體有著極限,稍微沉重點的武器,之依靠手腕來揮動,揮不出三個半圓就會疼痛難忍,再揮下去,就肯定會弄傷腕部,但在血氣之力的加護下,德古拉便做得到成百上千次的揮斬,而像老人那樣已經失去了意識,連痛感也都麻木了,不到手腕折斷,就能永遠的砍下去。


  德古拉一路行雲流水的前進,所有接近的武器都被一擊斬斷,那柄血刀足有兩米長,也就在德古拉的周圍形成了直徑四面的絕對防禦圈,見識到了那削鐵如泥的斬擊,沒有任何騎士敢於近身攻擊,誰都畏懼那彷彿能斬開一切的血色光華。


  到了這個時候,後方部隊的行動就再次遭受遏制,他們的攻擊會傷到許多己方騎士,而如今德古拉已經突破到中後方的防線,再次使用剛才的戰術,就已經相當於為他打開了一條逃走的生路。他們本來的任務,是攻擊八岐血魔那巨大的目標,對於德古拉這快速移動的小目標,他們無可奈何。


  「那個男孩,到底想要幹什麼?」老人看著下方血光閃爍,不禁發問,「事情發展成這樣誰能想得到?無論是八岐血魔,還是被血魔侵蝕的怪物都沒出現,反倒走出這麼一個男孩,他看著就像是……像是掌控了八岐血魔的力量一樣。」


  「荒唐,」昂語氣冷如寒冰,「即使是力量的分流,能夠將其控制的人,凡世怎麼會存在,雖然終要完全消滅掉的血魔,它也是來源於神創造世界時留下的遺物,只是凡人,還想控制神之力嗎?」


  「真的是不可能嗎?我想你現在也懂了吧,人類最強大的地方,就是無限的可能性啊,我們已經見識夠多了吧,從那個叫菲娜的女孩凝聚出真正的夜之魔力開始,還有現在這個男孩,」老人說,「對了,是菲娜,一定是她用了那個封印術,幫那個男孩完成了封印,也讓他可以掌控血魔的力量啊。」


  他還記得剛才看到男孩站在天穹下的姿態,男孩的手裡,正抱著名為菲娜的女孩。


  「是嗎,是他嗎,」昂忽然想起了什麼,「就是之前那個獨自擅闖騎士團領地的瘋小子,原來就是菲娜家的孩子,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嗎?看那樣子,像是條為主人受傷而紅了眼的瘋狗,」他滿臉都是不悅,「現在又在這最關鍵的地方,再次給我搗亂,他想以一己之力反抗國家多少次?敢於做這種事的人,古往今來,他是第一個,想必也是最後一個。」


  「我也有所聽說,那個還是似乎有著超常的力量和身體,是那種民間謠語里才會出現的天生神力一說,我本也只以為那都是俗味故事裡的東西,沒想到現實還真的有,」老人說,「現在又發生這樣的事,該是說,他是註定要變成狂魔的人嗎?」


  「命中注定?不可能,除非是神累了,才會出現他這樣錯誤的偶然,既然是錯誤就該糾正,我說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偶然,我會給他最合適的結果,也是對未來所有可能性的告誡和扼殺,」昂抖開皮膚,握住腰間的佩劍,「既然神累了,那就讓身為侍奉的下人,代替處理所有繁瑣的事務吧。」


  老人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自木塔一躍而下,隨後是一道黑色的閃影飛上天空,沖入戰場的內部,身為總騎士長的昂·奧古多,也做得到獲得血魔之血的德古拉能做到的事。


  用超越人類的力量降臨凡世的戰場!

  老人看著下方遠處蔓延的戰火,默默的做出手勢,向上天祈禱,也不知是在為那一方而禱告。


  「夜之女王啊,如果你真的會傾聽人類的乞求……」老人用顫抖的聲音對著夜空說。
——

  德古拉忽然看到了路,通向來時經過的山林,是出口,他終於衝到了這個地方的邊界了。德古拉的臉上露出笑。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啊菲娜,是出口,我們可以離開這裡,這次我真的可以帶你回去了,再等我一下,我馬上就離開這裡。」他內心滿是歡喜和激動,身體已如機器般重複著揮斬的動作,心已經超越身體先飛向了前方是山林。


  他沒能注意到前方最後的騎士忽然向兩側撤開,前方的道路由此開闊,像是要目送他的離開。


  但並非是目送他離開這裡,而是離開人世。


  巨大的風壓在頭頂下沖,德古拉的腳步不得有止住了,這一路上他勢如破竹的前進,血氣之力,開天闢地的刀斬,本沒有任何人或者武器能夠阻止住他的步伐。但此刻一股全然不同的壓迫感從天而降,他下意識心裡悸動,直覺告訴他,有很強的東西要來了,強的離譜,甚至是超越到另一個次境界。


  濃郁的黑色波動瀰漫在頭頂,德古拉抬頭,看到一個渾身沐浴在那股黑暗波動里的身影緩緩下降,帶著古奧森嚴。他只能下意識的護緊懷中的菲娜,至少不讓她受到這股氣場的影響而身體發抖。


  「不要怕,不要怕啊,不管來的是什麼,我都會闖過去的,因為我們說好的,我要帶你回家。」他安慰著懷裡昏睡的女孩,自己知道女孩其實未必感覺的到外界,而真正產生害怕心情的,是他自己。


  德古拉忽然明白了,明白了那股壓迫感的真相,比起自己,此刻出現在眼前的人影所帶來的觸動,才是真真正正的,神的使者降臨人間!

  「這樣的東西,都來擋我嗎?」德古拉說,「看了這個世界,真是討厭我到極致了啊。」


  「要怪,就怪你沾染了那不該存在下去的力量吧,」昂的腰間掛著質樸的大劍,黑暗的涌流在他腳下鋪墊成台階,他帶著山嶽崩塌的威嚴踱步走下,「這是上天所要的劇本,不能讓一顆砂礫給打亂。」


  「你在說什麼讓人聽不懂的話啊,」德古拉說,「大叔你就是這些叫騎士的人里,最厲害位置最高的那個吧,你的人,我沒有一個殺掉的,最多只是讓其受了傷,我也不是那種喜歡殺生的傢伙,雖然你們這種叫騎士的人讓我覺得很討厭,但我不會殺人,我只想和自己的家人過安寧的生活,」想著懷裡的女孩,就覺得心裡充滿勇氣,德古拉心中唯一的畏懼隨之蕩然無存,他向前邁步,不是以一個朝聖的人邁向神的使者,只是想要借個路,「大叔,你擋著我了,麻煩能讓一下,讓我過去嗎,我要回家,和我的家人一起。」


  「你的體內流著禁忌的血液,必須永遠被埋在這裡,」昂拔出劍,說,「你懷裡的女孩可以讓騎士團替你帶回家,但是你,只能死在這裡。」


  「對不起,我們兩個都在的地方,才是我們的家,我必須親自帶她回去啊,我怎麼能讓她無家可歸呢。」德古拉也握緊了劍,整條手臂再次恢復力氣,與突破軍隊不同,面前的男人是一堵貫通天地的高牆,你什麼手段都無法跨過,除非用全力將其斬開缺口。


  「那個女孩,為了你用她畢生的研究來威脅我,在所有人的安危和你之間,選了後者,捨棄自己儀式長的位置,你若是什麼都不做,待在家裡乖乖等她回去,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了,」昂說,「導致如今的結果,一切都是你的責任。」


  「我知道的,菲娜經常說我傻,這次我也覺得自己傻,傻到透頂了,」德古拉說,「可就是覺得不甘心,沒有她在的地方,家就不是家,只是個空房子,她一直為了我做出那麼多,教我識字,改變我的人生,把我從下落的深淵裡拉上來,所以我不想一直都窩在那裡等著她為我做什麼,我想要有她在的生活,也想自己為了得到這樣的生活,去努力做些什麼。」


  「比如想要砍我嗎?」昂看了眼德古拉握刀的手,「不自量力。」


  「我曾經被一群手持武器的混混包圍,在很多人眼裡只有挨打的份,也曾經孤身一人闖進騎士成群的地方,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天方夜譚的瘋狂舉動,是尋思的舉動,可我都闖過來了,所以這一次,我為了她,也能闖過你這一關。」德古拉眼神堅定,赤瞳灼灼。


  極致的血氣之力,濃郁的黑暗波動,兩股強大的力量,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黑暗波動像是黑洞,像是能夠吞噬一切,以肉眼可見的優勢,逐漸壓制了血氣的力量,德古拉的手上傳來不可擋的巨力,壓著他的身體後退。


  「看清現實吧,即使你靠著奇迹闖過了整支軍隊的防線,可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你什麼都不是,」昂說,「你無法離開這個地方。」


  「我會離開的,我當然能夠離開的,我可是有約在身的人啊,菲娜教過我,失約不是什麼好事,那麼和她的約定,我怎麼可能不去完成呢,」德古拉說,「我會離開的,我必須要離開這裡!我要帶她回家!」


  「帶她回家,帶她回家,這種話你已經嚷嚷了無數次了,可任何事,都不是你孩子氣的吼幾句,世界就會依你的意思去變動的,」昂提高了嗓音,擊倒眼前這個男孩,只需要先擊潰他的內心,「還不明白嗎,你是在違抗神的力量!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怎麼可能做得到!」


  「我知道啊,世界那麼討厭我,我從來都不會奢望它來幫我!」德古拉也不服輸的大喊,「我一直,都只是依靠自己和菲娜我們兩人自己的力量啊。」


  周圍的騎士都無言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誰都不敢上去幫忙,那不是他們可以插手的程度,他們能做的,就只有安靜的目睹一切的發生和經過,等待著最後的結局。


  「愚鈍,愚不可及。」昂說。


  他忽然愣了下,意識到自己和德古拉的對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本來是帶著十足的自信可以徹底擊敗這個男孩,因為自己持著神的旨意,有著絕對的差距,一開始是他故意留著力,為了給男孩名為希望的錯覺,然後再用現實的絕望狠狠的擊潰他。


  他一直都在加深自己的發力,可是對峙的局勢,並沒有任何明顯的轉變。不知何時,這個男孩已經在成功的抵擋自己的力量了。


  「差一點,還差一點,」德古拉咬牙切齒,不斷的榨取自己的極限,他後退的趨勢止住了,並重新向前邁出一步,「是千萬人也好,是神也罷,我才不管是什麼東西呢,所有在我面前阻擋我帶菲娜回家的東西,我都一定要跨過去!」


  血刀的刀刃突然出現裂痕,德古拉的刀,開始崩壞了。


  「放棄吧,你已經無力回天了。」昂說


  德古拉既沒有反駁,也沒有就此妥協,他的意識已經脫離了這場對抗,因為他的心裡在渴望著勝利,不,應該說,是渴望著一條可以讓自己帶菲娜回家的道路,任何阻擋都不在的道路,他在渴求著這個事實,想要將現實改變。


  他仰起頭,對著天空發出有史以來最瘋狂的咆哮,像是要把從過去的,到未來的,存於現在的,內心裡埋藏的,記憶中銘刻的,將那一切一切全部吼出來,告訴那天空,這就是我的意志和覺悟,這就是我所渴望,為了這一切,我什麼都做得到!……

  我說,你可以幫我推下車嗎……

  過路費沒有,這車上的東西你可以挑一個拿走.……

  幫我搬東西累了吧,給你個蘋果.……

  這個蘋果你當然可以吃了啊,這是你應得的……

  你明天要來幫我打掃屋子,我會等你,你不來,我就一直誰在這個硬木板上.……

  我給你起個名字吧,我想想,就叫你德古拉吧……

  菲娜,我的名字.……

  昂忽然覺得劍與劍之間一直僵持的平衡被打破了,德古拉的血刀還在不斷的崩裂,可局勢並不是繼續偏向自己,他正在被面前這個大聲咆哮的孩子反過來壓制!……

  我教你認字吧,以後你每天都來找我……

  這個本子給你,你今後就在這上面寫字.……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為這一個本子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你果然,是個大傻子……

  成為我的,家人吧……

  「不可能,」昂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在他看來,眼前發生的一切,根本是不該存在的情況,無論是現實還是幻想,它都不被允許存在,區區凡人,哪怕是沾染了怪物的能力,怎麼可能對神的力量產生動搖,「你做了什麼?」
……

  德古拉,跑起來,我們跑……

  就讓那個怪物隨便蘇醒吧,我們一起逃到天涯海角……

  只要我們互相在的地方,就是家啊……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啊……

  德古拉,等著我,我馬上就回去了.……

  雖然有些晚,但是,我回來了.……

  我有些累了,之後你能帶著我回去嗎……

  我想,先睡一會兒,那首歌,你能唱給我聽嗎……

  騎士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轉變,原本處於劣勢的血氣之力忽然光芒暴漲,那紅白交織的耀眼光芒里,還夾帶著純粹的魅紫色夜光。總騎士長昂的黑暗波動,被壓制了!
……

  映在你眼中的我,是什麼樣的顏色?

  德古拉,映在我眼中的你,是最亮麗的紅色,像是只在書中才描繪的太陽,帶著光芒與希望,能夠驅散永夜的黑暗,謝謝你,來與我邂逅。
……

  「映在你眼中的我,是什麼樣的顏色?」德古拉停止了咆哮,低下頭輕聲的念著。


  「你在說什麼?」昂皺眉。


  「菲娜,你知道嗎,在我的內心裡,一直有一片灰暗無光的沙漠,」德古拉無視昂的疑問,自顧自的說,對著懷裡的人兒說,「是那種沒有色彩的世界,可是有一天我站在懸崖邊,看到沙漠的另一頭,有一座宮殿,那是那個世界里唯一的彩色,最美麗的虹光,而你的身影,就在那裡起舞。」


  「你是世間最完美的色彩,是名為幸福的虹色之光,那個顏色的名字,我想,她就叫『菲娜』。」


  謝謝你,把我從懸崖的那一頭,拉到了你那邊。
……

  「給我讓開!」德古拉猛地抬頭,瞪著面前的昂,視線卻已經穿梭至其身後更遠的地方,他大聲吶喊,將僵持不動的血劍揮了下去。


  那一瞬間,昂覺得自己看到德古拉懷裡的菲娜蘇醒了,她跑到德古拉的身邊,抱著他,和他一起握住了刀柄。


  「怎麼可能,為什麼會……」昂從開始就有自信,能夠擋得下德古拉一個人。


  但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沒能擋得住,德古拉和菲娜,這緊挨在一起的兩個人。


  兩個波動擠壓,膨脹,最後轟然炸裂,化為覆蓋整個戰場天空的極光。


  血刀徹底崩壞,連帶著作為根基的那柄斷刃也化為粉末散去。德古拉抱著菲娜,從昂的身邊沖了過去,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山林,一路前行,再也無人可擋。


  老人在木塔上,看著光芒散開后,下方那個矗立不動沉默的男人背影,那個男人的佩刀距離他幾米遠地方,孤零的插在地上,刀刃上,有一個細小的,不易察覺的裂口。


  昂帶著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他的劍被擊飛了。


  「不過是凡人,將神的力量……撼動了?」他迷惑的問向自己。


  【史記:月夜界九百七十一年前,昂·奧古多總騎士長掌權巔峰,世間曾有一害,身高如山,八首四足,帶翼,以血為力,命八岐血魔,騎士團召集百名吟唱者協力封印怪物,夜空血紅,鬼哭狼嚎,后卻有一怪異生,銀髮赤瞳,懷抱一女,手持血刀,怒斬百里千人,雖無一人喪命。昂竭力對抗怪異,無果,怪異逃,昂劍遺落,自此,昂之性情以收斂為變。後世十年,月夜界有兩傳說,一男一女,女稱「傳說魔女」,男號「真紅之影」,三年後,女者逝去,留男一人,餘生幾十年,男再未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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