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沒有重量的阿絡
要問我怎麽不跑，我隻想說跑有用嗎？
像末日浩劫那樣，往光明的那一邊跑？
很多人喜歡掙紮，但掙紮又有什麽用？
除了徒添痛苦。
出了門，小吉反而不叫了，它跟我一樣，看著那鋪天蓋地的黑色，一言不發。
而我隻想著，這片雲裏到底藏著什麽？
絕不會是什麽神仙下凡，天界在天劫之前不插手人間，也不會是像常德那樣群鬼出動，這陣勢根本不是三千惡鬼能弄得出來的。
那是尊主嗎？還是天劫？
眼看著那黑雲蔓延到了我頭頂上方，便停下來了。
嗬，還真的是衝我來的。
按照套路，這時候應該從雲中出來個什麽東西，然後跟一掌把我拍成肉泥，在他把我拍成肉泥之前，先得把小吉和兩屍王拍成肉泥。
但是，黑雲乍破天一線，白光透過作將來。
那黑雲就像一塊布一樣，嚓地一下，從中裂開，越撕越大，一道白光從裂縫裏射出來，卻不像是陽光，也不是明光，就像是黑布裏本就包著什麽東西，現在透了出來。
白光從天幕上灑下，縷縷如金絲，條條似玉帶。
恍惚間我聽到了大樓裏響起了歡呼聲，想來他們是把這光當成他們所謂的雪山神女的神輝了吧。
到底是不是，我不敢下定論。
也許換個角度我會覺得我現在的狀態很蠢，不開金光，不想辦法，也不讓小吉和兩屍王去試探一下虛實，就這麽站在原地，天上灑下的也虧得是光線，如果是利劍，那我下一刻就得被萬劍穿身而死。
白光像利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和軌跡照射下來，徑直向著酒店來了。
嗬，真的是衝我來的。
白光很快就來到我麵前，我見小吉和兩隻屍王都沒有什麽反應，便知這光不會對我造成傷害，也就沒有作出反應。
但是這光卻像長了眼睛一樣，繞過我和小吉還有倆屍王，拐了個彎就往酒店裏去了，打在了阿絡的身上。
薛珊本來是扶著阿絡，猛然間碰到那光，慘叫了一聲，向著酒店大廳裏退去，似乎這白光能對她造成傷害，以薛珊今時今日的狀態，還能對他造成的傷害，說明這白光起碼也是我的金光這個級別的。
阿絡沐浴在白光之中，突然就恢複了狀態了，也不抖了，反而是非常難過。
對，她不難受，也不痛苦，而是難過。
淚眼婆娑，直接就哭了。
她向我伸出手，白光覆蓋在她身上，看上去宛如雪山神女。
她大聲叫著我，“程長夏！救我！我不想走。”
走？！
我明白了。
一念及此，我立即開啟金光，就要衝上去。
半空中突然響起一個睛天霹靂，把阿絡又是嚇得一跳，我也是愣了一下，隨之便聽到一個聲音，這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就在我耳邊響起。
若問聲音的來源，當是半空中的黑雲。
聲音說：“程長夏，本尊終於等到你了，別指望你還能做什麽，那女娃與本尊本就是一體，你救出她又如何，她即是本尊，本尊即是她。”
話音剛落，白光便像蟲子一樣，往阿絡身上鑽。
我就算已經得到確認，這便是尊主，而且尊主也說得很清楚，我也明白，阿絡是尊主的精神體，她遲早會回到尊主那邊與尊主融為一體。
可是這一秒，我還是沒忍住，直接衝了上去。
道理我都懂，但那又如何，阿絡是我的朋友，我不願意看著她就這樣回到那萬惡的尊主體內，就算是徒勞，我也要爭一爭。
這事跟求生不一樣，徒勞的求生是折磨，而對於自己所珍視的東西，什麽都不做才是折磨。
金光與白光猛烈碰撞，一股過電才能感受到的酥麻，瞬間充滿了我的全身，所幸我還沒有被電到人事不知。
我伸手突破了白光的屏障，一把抓住阿絡的手，這是我第一次對她做出這麽親密的舉動，觸手處沒有質感，就像手凍僵在冷空氣中，用力抓的，你以為是什麽東西，其實隻有空氣。
我愣了有一秒種，但我又明確地看到我是抓住阿絡的手的，所以我用力一扯，想要把她從白光之中拉扯出來。
我天真地以為白光像一個囚籠，我突破了白光的屏障，就像是在囚籠上撕開了一個口子，把她拉出來就好了。
可是，事情並不是這樣。
我確實拉出來了一個阿絡，一個白色透明，還散發著光芒的阿絡。
還有一個阿絡，在原地，在白色阿絡從被我拉出來的瞬間，所有的金光都在一刹那間湧入了白色阿絡的身體裏。
她看著我，盈盈帶笑，那麽美麗，卻又說不出的妖冶。
從她的眼睛裏，透出一絲殺意，從我的眼睛，直擊我的內心，我的靈魂。
我再一次觸電般，趕緊鬆手。
看著麵前的兩個阿絡，我有點茫然，小吉本來在大叫著，也突然不叫了。
白色阿絡冷笑了一下，轉過身去，於原地輕飄飄地升起，向著天空之上的黑雲，在白光的指引，飄搖而去。
在她升天的瞬間，阿絡的身體如玉山將傾，搖搖欲墜，我趕緊閃身到她邊上，一把抱住她。
一邊是白色的阿絡越來越遠，而一邊是我熟知的阿絡，躺在我懷中，身體跟空氣一樣，隻能看到，摸著沒有感覺，抱著也感受不到重量。
我還是小心地叫著她的名字，小吉和兩隻屍王沒有理我，卻是跟著出了酒店大門，在門口看著天空。
叫了幾聲之後，阿絡緩緩睜開眼，看著我，笑了。
然後她說了一句話。
“程長夏，再也不見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閉上眼睛，身體開始有了變化。
我大聲叫著她的名字，可是沒有回應，而她越來越透明。
十幾秒之後，我已經能透過她的身體，看到我的手臂。
一分鍾後，我已經看不到阿絡了。
我顫抖著把雙臂收攏，可是我沒有感覺，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消失了還是還在。
有那麽一瞬間，我想哭，可是我又哭不出來，擠不出眼淚，也哼不出聲音。
從內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百味雜陳，有悲傷，有釋然，有不舍，有猶豫，更多的是孤獨。
當然也有決絕。
……
阿絡終於回到尊主體內了，尊主也終於出現在我麵前了，我沒想到這一切發生得這麽突然，竟然是我自己送上門的。
我更沒想到的是我居然就這麽一個人帶著三隻僵屍王就來了，原本說好的，聯合人間與鬼界，正麵跟尊主幹一場。
考慮到我們找不到尊主，所以時間很有可能會在會元天劫之時。
十二月二十三號，那是瑪雅人的預言，離現在還有整整十一天。
可是現在尊主就出現了。
尊主出現，九王也該出現了。
果然，一股強烈的陰冷氣息，從四周的空間中向我擠了過來，把我圍在中間，仿佛要把我吃掉。
小吉和倆屍王也感應到了，轉過身衝我大吼，小吉瞬間來到我身邊，而我身上金光的光芒，瞬間萬丈。
不受我控製一般，凝練成形，金光以我的身體為源頭，向外直衝而出，周圍陰冷的氣息紛紛退散。
酒店之外，半空之中，我目之所及，一隻金色巨獸正在慢慢成形。
天空之上，白色阿絡已經融入了那道裂縫中。
黑雲在天上一陣翻騰，雲層每一次的攪動，便發出雷聲轟響，伴隨著的還有閃電，向著地麵傾泄而下。
電光劃過天際，似要把這渾濁世間，劈成兩半。
周圍的陰冷氣息又一次向我包圍過來，隔著金光，我也能感覺到冷，冷到骨子裏。
整個酒店大廳，包括樓道裏，都被黑氣占據。
我心想完了，天上的是尊主，地上的說不定也是尊主，有可能剛才留下一個阿絡，就是為了造就現在的局麵。
而在這時候，從我身上湧出去的金光，突然斷掉了。
空中的金色巨獸已經成形。
一聲佛謁隨之響起，“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這金光仿佛要把尊主帶來的黑暗全部照亮，也照進了我的靈魂深處。
金光之下，我看到熟悉的虎頭，兩隻巨大的灰色的犬耳，額頭上生著獨角，身體很長，像傳說中的龍的身體，上麵覆蓋著鱗片，鞭子一樣的獅尾衝天而起，不安的晃動，四足不似利爪，而是厚實而粗壯，覆蓋著鱗片的麒麟足。
在我的腦海中，很自然地冒出兩個字，“諦聽”。
諦聽！
諦聽。
金光斷掉之後，我的行動也開始自由起來，酒店裏暗藏殺機，陰冷四伏，我也待不下去，直接跑出酒店。
至於酒店裏的人們，我相信尊主的目標是我，他沒必要分心去害人，如果他真的要這麽做，那我也沒有辦法阻止。
跑到外麵，我才發現外麵的世界整個都變了。
正如之前所見，往西一片黑暗，往東一片光明，可是放眼望去，目之所及處，沒有一個行人，甚至可以說沒有一個活物。
反而有很多的死物。
來自地獄的鬼差們。
一片紫氣，自東天上，徐徐而來，轉眼便到了我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