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城外2
就在這時，城外再一次的安靜下來。安靜得連咳嗽的聲音也清晰可聞。人群瞬間停止了騷動。趴在別人頭上的繼續趴在別人頭上。被踩在別人腳下的，也任人踩踏而不敢擅動。
爵皇信息素威散而開，一散即收。剎那間的威攝，如一股恐怖陰森的寒流掃蕩過境，讓萬眾人等心驚膽寒，甚至有膽小者屎尿齊出。
一道身影被青氣托起，浮上天空。浮於萬眾人們頭頂之上。
血玉似的紅日斜掛在天邊，淡紅的光芒灑射，為這身如驕龍般的人兒抹上一層淡淡的艷妝，藍天白雲浮於身後，生生淪為點綴。
涼風拂起衣袂，比日光還要耀眼的虹發張狂的飛舞，寒目如星亮如秋水，散射著耀目的銀芒。紅艷的唇角浮起淡淡的、冷冷的淺笑，傾世絕代的風華，氣勢如虹。
在她的懷中，蘇紫的兜帽鬆鬆懸挂，她光可鑒人的墨發調皮的鑽了出來，似一層黑紗披瀉在身後，柔柔的涼風，貪戀的撫著它。
側首深埋在夜微曦懷裡，露出曲線優美的頸項，和一點點白裡透紅的臉蛋，極為誘人。
眾人齊齊仰首，靜靜的望著。所有人伸長了脖子，屏住了呼吸，只覺得眼前大亮。連她們身後風吹雨打經年的老舊城牆似乎也顯得華光溢彩之極！
夜微曦冷冷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但在場的數萬人清晰的聽入耳中。
「子民們。」
她慢慢的低下頭，俯視著眾人，帶著一絲憤怒和悲憫的聲音遠遠的傳開：「南蠻眾多胄貴兒郎們。你們的昊焱大人，為了一已私慾，她至大義於不顧，至天下安危於不顧！於兩日之前，於炎陽城，重傷了鳳君，以她之性命脅迫瀾浪令主與其契約！就在大潮汐退去的第三天，她做出了這樣人神共憤的事情。這樣的爵皇，你們還要追隨她嗎？你們還要再為之效力嗎？」
話落，下方，是數萬雙痴慕疑惑的目光。曦大人在說什麼？契約？焱大人逼迫旋大人與之契約？重傷了鳳君而脅迫令主？
人們呆了，傻了，此前的傳聞中並沒有揭露如此隱秘的事情。乍然聽到，他們不敢置信。若非這話出自於一位大人之口，他們會大呼荒謬，會拍桌而起指責對方造謠。然而，正是因為是曦大人親口所言，在短暫的懷疑之後，所有人都憤怒了！瞬間燃起的激憤讓他們一聲接一聲喊了出來。
「不，這樣的大人我們不要！」
「我決不認同如此行徑！」
「討伐焱大人！」
「討伐焱大人！」
驚天動地的吶喊聲漸漸整齊劃一，刀劍齊舉，群情激憤，越到後來越是響亮。
華貴的容顏淺淺一笑，亮如晨星的銀眸慢慢從眾人激動的臉上掃過，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強而有力：「當此亂世，天下英雄輩出，正是你們大展身手之時！世界分離戰亂五百餘年，而今，千年一現的鳳君就在你們眼前！天下即將大統！你們是要跟著那宵小之輩抑或擇一明主？！」
「擇明主！」
「為鳳君而戰！」
「跟隨曦大人共赴中州！」
無數個聲音騰然爆發，人們扯著噪子吼了起來。成子沂、朱瑞一行百名爵尊突然頭一仰，對著天「嗷——」的一聲長嘯！他們的長嘯聲一出，瞬時間，數萬爵貴都學著他們那樣，仰頭向著天「嗷——」的長嘯起來。一時之間，引得山鳴欲應，直如地震山搖一般震耳欲聾。
蘇紫的耳膜被震得疼痛不堪。她想捂耳，可在數萬目光下，她不敢動彈。心如擂鼓，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抱著她的人是個當之無愧的皇者。
她若是這世界的人，也願意追隨如她這般耀眼的人吧？
這時，夜微曦的左手朝空中一舉！
這個動作一做出，所有的嘯叫聲頓時全部停止了。一時之間，眾人又恢復了那種極度的安靜。
安靜中，夜微曦的聲音注滿了內力，縱聲喝道：「不分地哉國界，只要是有志之士，中州皆容！月朝皆收！」她的手划空而過，直指向北：「翻越那片山嶺，去到你們的國土，一展汝之所長！去吧――」
最後這聲「去吧」，聲音空靈悠遠，隱隱含了言靈的惑術在內，遠遠傳開，回蕩於天地間。
蘇紫激淋淋打了個冷戰。她在微微抬頭，看著夜微曦光潔的下顎。
還以為曦行事都是光明磊落呢…到底是野心勃勃，志在天下之人。
身為現代人，歷史知道的還少么。當王的人，權衡、謀划、取捨、定奪…通過各種手段、各種途徑累積力量。行事又怎麼可能一味的光明磊落。可這樣的曦，無一絲遲疑的拒絕了言芷楓的提議…
蘇紫正在感動中，突然眼前一暗，夜微曦拉好了她的帽延，又將她的小腦袋捂到懷中藏的妥妥的。直悶的她呼吸都不順了。
成子沂高居馬背，看著激動喧天的人群邊緣，儼然已開始往北而行。他與朱瑞對視一眼，揚起笑意：「這次回去后光是編製軍銜就有得你忙了。」
朱瑞聞言扯了扯唇，冷然說道：「焱大人定不曾料到，鳳君有如此號召力。三萬爵貴，縱良莠不一，也是不可小視的力量。想我們全軍百萬，爵貴也不過五萬餘眾。」話落，他神色複雜的仰頭望向天空中的兩人。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中，爵貴雖然好戰，卻很少加入正規軍隊編製。他們有著良好的家世和家族，而且自由散漫，羈傲不馴慣了。即使處於亂世之中，也有足夠的能力自保。
是以，一般的軍隊都是由階級底層的平民組成，為了吃口飽飯，或者為了得了軍功後分得的那一畝二分田地。
但是這些南蠻的爵貴過去中州，一無家族依靠，二又人生地不熟。他們既然誠心投靠，只有參軍是最好的出路。經此一役，南蠻實力將大打折扣。而促成此事的因由，還真是沾了鳳君的光。
尤星左看看右看看，見人人臉上都是狂熱的表情，不禁皺起眉頭。小臉上帶著幾分凝重的看向孟延司。她正痴痴的望著天空，嘆息了一聲，說道：「大人，奴家好想背叛你，去追隨曦大人喔！」
尤星也嘆了口氣說道：「如果可以，我也不願與她為敵。」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事已成定局時。驀地。在喧嘩叫嚷聲中，一個嘶啞地聲音從人群中傳來：「她在騙人！大家不要上當！是她！是曦大人打傷了我們的焱大人和令主，強搶了鳳君！」
這話在人群中響起，眾人腳步齊齊一頓，皆轉首四顧，卻發覺不知那聲音從何方向傳來。
就在數萬人都眼露疑惑時，又有個尖利的女聲喊道：「他說的對，我親眼見到曦大人出手打傷的令主！你們要是不信，為何她不敢讓鳳君露面？！」
夜微曦銀眸微眯，視線投向人群中一個生著絡腮鬍子的粗魯漢子，只掃了一眼，一道無形無色的光芒便閃電般地從她的指間彈出！
那人自以為沒人發現，還待再藏於人群中用內力傳出聲音：「她不敢…」他的叫囂聲還沒有說完，便張大嘴怔在當地一動不動。
在那漢子身邊的一個青年突然叫道：「啊！死了！他死了！」
這話一出，漢子周圍的人便慌亂地向後一退。隨著他們退下，那挺得筆直的漢子也不知被誰碰到了，「砰」地一聲硬挺挺的倒向地面，一動不動。
眾人又是一陣驚叫，然而人群中又陸續有喊聲從四面八方傳出。
「曦大人的一面之辭不可信！」
「讓鳳君出來解釋！我們要聽鳳君說！」
「曦大人殺人滅口！她不敢讓鳳君露面！是她打傷的令主！」
「你們是相信中州的大人，還是我們的焱大人？！」
人群喧嘩起來，一雙又一雙驚恐敬畏的目光看向天空，懷疑恐懼的情緒開始漫延。在一些有心人的挑拔之下，方才那一點點言靈之術也自然的破解了。
蘇紫不安的扭了扭，抬起藏在帽沿下的小臉。她看著夜微曦，張了張小嘴，沒有發出聲來。
這時，人群中的躁動更加激烈，一夥一夥的人聚在一起，同時叫著：「我們要聽鳳君親口說明！」
「鳳君，鳳君。」
「那可是真的鳳君？也許是假的！是冒充的！」
一聲又一聲的呼叫此起彼伏，似乎沒有停止時。數萬人吵吵鬧鬧地，喧囂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
蘇紫雪白著臉，眸中儘是倉惶。她想幫夜微曦，可是如果在這麼多人眼前露面，以後她的模樣就天下人皆知了。她再難有平靜日子可過。要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想一輩子都躲在爵皇的羽翼之下。
心裡幾番掙扎后，咬緊牙關，小手微顫著伸向了兜帽。
這一次，又是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後腦勺便被一隻縴手按住。曦低低的聲音傳來：「紫兒，別勉強自己。孤能護你周全。你若不想露面，便是殺光這幾萬人又有何難。」
這是最壞的情況。其實目前這些爵貴也至多叫嚷下，這些人也知道在自己面前的都是些什麼人，因此他們的喊聲，也顯得剋制而小心，也沒有出現躁動。夜微曦此時不便再下殺手，看來，南蠻皇室已不敢正面與她衝突，只能採用此類下作的伎倆，妄圖挽留人心。
就在這時，意外再生。
蘇紫突然低低的悶叫一聲。
隨著她這聲悶叫，本來還熱鬧之極，叫囂不已地眾人。彷彿被驚住了一般。幾乎是突然間。數萬人鬧騰的地方變得安靜無比。彷彿看電影正在最高峰之處，突然按了暫停健，所有的吶喊喧囂，一瞬間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頻頻傳來的吞口水的聲音，和急促的呼吸聲！
空氣中，獨一無二的，與無倫比的甜美信息素剎那間飄散四方。
數萬人臉孔漲紅，痴痴獃呆，齊刷刷的高仰起頭，一眨不眨地盯著天空中掩在黑色大麾里的人。每一雙眼睛中，都包含了痴迷，狂熱和渴望！
夜微曦臉色丕變，瞬間全力釋放出爵皇信息素。可她很快發覺，覆蓋範圍沒有鳳君信息素廣闊。身形一閃，兩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天空。
尤星莫名其妙的跳到馬背上轉頭四下打望著突然石化后，又再次突然如被敲了一根大棒的人群。外圈一半人依舊木木獃獃，內圈一半人如霜打的茄子，蔫搭著的萬眾怪相。
頭扭來扭去轉了一圈后，尤星輕身一躍，跳到同樣蔫皮搭眼的孟延司跟前，斜眼瞅著她那漆黑的臉。良久。小聲問道：「你對小鳳君做了什麼？」
孟延司抬抬眼皮，扯了扯唇。半響后，伸手用力揉揉臉，這才啞聲回道：「戊由術，沒想到效果這麼驚人，她的信息素…」說到這，孟延司又咽了下，眸中儘是熾熱的渴望。
咬咬牙，尤星低斥道：「再不經我的同意擅自出手，你就滾回西疆去。」
在他們兩人說話時，離他們數米遠，站在懿軒身邊的書柔轉過頭來。盈目瞟了他們一眼，一抹森冷的殺氣從她柔美的臉龐上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