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日（2）
什麼扶手不扶手的，蘇紫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她只知道，言芷楓也過來了，同樣無視她的結界，就這麼直接闖進來了！
不過，那倒是其次。
被楓有力的手臂往懷中一攬，感覺到熟悉的信息素圍繞，蘇紫心裡反而踏實許多，也更有底氣同昊焱叫板了。當下便用噴火的雙眸怒瞪著昊焱，一邊推搡著楓，一邊嚷道：「你放開她，你放開她，言芷楓，你讓她放開……」
言芷楓一時騰不出手來壓制蘇紫，身形莆站穩，便開始單手結印。只聽她嘴裡吐出一串蘇紫聽不懂的咒語，轉眼間。一道銀白色的結界便籠罩在山洞外，比蘇紫先前所設的結界強上數倍。並且，隨著楓伸手朝半空一拂，瞬時間，結界馬上變成了深黑色。那黑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深。漸漸的，不管是紅日還是結界外的一切都不再可見，山洞中也陰沉灰暗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做完這一切，楓吁了口氣，放鬆下來。蘇紫還在激動叫囂，小爪子掐著她手臂內側的嫩肉，嚷嚷的她頭疼。
是真的神經跳著跳著的疼。
「別鬧了，小乖。」楓收緊手臂，將蘇紫的小臉按在胸前，視線瞟過蜷身於黑暗中的兩人，也轉身貼著另一側石壁盤坐下，湊過頭在蘇紫耳畔沉聲道：「聽見外面的聲響了嗎？現在所有人都狂亂了，千旋的神智亦不清醒。你再吵，倘若令得她完全失去理智，發起狂來，後果不堪設想！」
楓的手摟的很緊，緊到蘇紫腰都快似要勒斷了般，只能發出些唔唔聲。
經她提醒，蘇紫一愣之下，總算停止了扭動。也就是這時候，在蘇紫停止了掙扎之時，一聲嘶啞的吼叫聲清楚的傳來。
從山洞外傳來了一聲嘶吼，完全不似人類所能發出的嘶吼，彷彿什麼無名怪獸般的吼叫聲傳來。
緊接著，一聲接一聲，痛苦、尖銳、高吭的叫聲，此起彼伏。
蘇紫根本不用豎著耳朵認真傾聽，楓所設的結界沒有刻意隔音，剛才還沒有半絲聲音發出的山谷，轉眼變得熱鬧非凡，彷彿所有的人都突然從睡夢中醒來，所有人都用盡全身力氣扯著噪子去叫喊一樣。那痛苦的、痙攣的吼叫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多，一聲高過一聲。
「啊——」
又一聲高分貝的女人尖叫聲從山洞外極近處傳來，慘的宛如身軀被劈成了兩半一般，凄厲無比。蘇紫直是嚇的一抖，瞬間爬滿全身的肌皮疙瘩，險些咬到舌頭。
「楓大人。」黑暗中，身後傳來昊焱不耐的聲音。她抬起頭，警告的撇了言芷楓一眼，腥紅的雙眼好似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狼，極度危險。
言芷楓回以一瞪，慢慢將壓著蘇紫後腦勺的手掌松馳開，只一臂仍環在她腰間。
蘇紫本是被外界不知什麼情況給驚嚇到，但一聽見昊焱的聲音，又條件反射的轉頭望向她，從楓懷裡撐起身來。
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依黑暗中兩人的身形輪廓判斷，千旋一動不動的斜躺在昊焱懷中，側首向內，手臂無力的垂在一邊，好像失去了知覺。
「到底是怎麼回事？」蘇紫終於意識到事態的嚴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著楓問道。
這一看才發覺，楓狹長的眸底也泛著一絲腥紅。她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又清明了幾分，頗似脫力的往後仰靠在石壁上，身上同樣灼熱非常。
言芷楓沒有說話，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而這時，山洞裡安靜了下來。倒不是外面的吼聲都消失了，而是在昊焱那一聲冷哼后，楓便屏蔽了聲響。
等了一會，蘇紫實在等不下去了，不禁又回頭看向千旋。
昊焱摟著她的模樣，千旋整張臉都埋入她胸口了，想到那白玉無暇的臉龐貼在兩團大肉球上，蘇紫妒火中燒，真想不顧一切地將人搶過來。她焦急地問道：「你們到底怎麼了？言芷楓。」
言芷楓慢慢地動了動，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地冒出，低聲道：「小乖，安靜點，這血日，你可是看到了？」
這是她第三次重複安靜點，聲音黯啞低沉，有氣無力。蘇紫猛點頭，又怕這裡太暗楓看不見，連忙小聲說道：「看到了，那是什麼？」
楓說道：「這是這個世界中，三大必須防備地現象之一。其一是大潮汐，其二便是血日。血日的光芒之中，有一些特異的能量，能影響到生存於大陸上萬種生靈血脈里的特性。它初初出現時，其蘊含的殺戮般地天威，便能令得一些弱小的人和獸類，因承受不了這種強威而受到極重的內傷，甚至死亡。」
蘇紫聽得呆了。
楓撫摸著她的腰肢，又說道：「弱小並不是特指平民，即使是龍族中的弱者，亦會死去。而後，在殺戮之威過後，第二步，便是影響到生靈的心智，亦是最驚險的。所有生靈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越來越狂亂，理智和思緒，受到極度的壓制。變得憤怒，憎恨，兇殘，暴虐，弒殺同類。這個時候如果被控制了理智，血日過後，饒是活著，也很容易變成白痴。就算是如我一樣的人，也得用大半的力量來壓制它。千旋她如今失去法力，修為也不存，全靠爵皇的體魄強撐著，昊焱會助她渡過這一關。」
蘇紫聽得目瞪口呆，難道這是這個世間的另一種物競天折？嬌軀猛地在楓懷裡一掙，卻又被楓緊緊壓住，加重語氣說道：「但，即便使是一點過大的聲響，亦會擴大血日的威力。十倍。二十倍的擴大！她現時很危險。」
蘇紫不敢動了，她看著楓，真不敢想象情形會有這麼嚴重。可是，剛才千旋眼睛都通紅了，也沒有重手重腳的傷她分毫啊。
「在血日的最後，」楓的話居然還沒講完，喘了一口氣后，她皺緊眉頭，緊緊鎖視著蘇紫，忽又嘆息一聲：「世間的君貴又會少去許多。血日淡去之時，會誘發人心中隱藏的激情，令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向喜歡的人靠近。他們會變得只顧著交合。而以君貴的嬌弱，在為數眾多的爵貴環擁之下，一個不好，便會香消玉殞。」
如果此時讓蘇紫踏出山洞，谷中一百多號陷入狂亂的高階爵貴，言芷楓不敢想像那情形.……
說了這麼多，又在分神與體內翻湧的氣血相抗，言芷楓實在疲憊，吁了口氣，將額頭靠在蘇紫肩頭，嗅著她的發香，抱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蘇紫也立刻意識到了楓的未盡之言，心底不禁一陣驚懼后怕，一時間腦子裡閃過各種雜亂的念頭。難道說這世界君爵比例嚴重失衡，都是因為這個現象造成的？
是因為她的身體本不屬於這世界，才沒有受到血日的影響？那尤星會不會.……
還好她和千旋提前躲入了山洞，沒有暴露在日光之下，可這世上的君貴們就……不知道瓏兒、書柔她們有沒有遇上危險？會不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算是死，寧可餓死燒死，也好過這樣的一種死法。
曦和青幻……
蘇紫身體一緊，曦的軍隊陣容那麼龐大，會混亂成什麼樣？血日應該不是局部現象，而是全世界範圍的吧。
蘇紫心都揪緊了，蒼白著小臉顫顫地轉頭，擔憂的望過去。昏暗不明的光線里，昊焱一手托在千旋頸后，在楓和她說話的這段時間裡，一直頭也不抬地注視著千旋。蘇紫看不太清楚昊焱的神色，但總覺得帶著一股特別的專註。兩人的影子模糊著重疊在一起，危險又強大的爵皇信息素佔據著半個山洞，無形中與言芷楓對峙。
感覺到懷裡的嬌軀變的僵硬，正在她頸間輕蹭的楓抬起頭，看到蘇紫的睫毛急促的顫動幾下，目不轉睛地盯著身後兩人，柔嫩的唇瓣都咬白了，不由得心中一陣煩悶。不過在她正欲開口時，蘇紫卻果斷拉回視線，深吸一口氣，低垂下頭，小手無意識地絞緊了她的衣衫。
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輕揚，楓更緊的摟著她，用自己的體溫將她包圍，說道：「千年前的鳳君也沒有受到血日的影響，小乖無須太過害怕。若非旋大人失去法力，本該由她預言血日之災的，哎，天意難測。」聲音低沉，也含著一絲嘆息和無奈。
蘇紫不懂她的嘆息，而楓說完這句話后，便不再出聲。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似乎愈來愈難受，呼吸又沉又重，吐出的濁氣直往蘇紫衣領里鑽去，令蘇紫顫慄陣陣，愈發提心弔膽起來。
山洞裡漆黑一片，許久許久都沒有人說話。蘇紫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當她沉下心來細細的傾聽時，只有幾道略顯急促的呼吸傳入耳中。她仔細分辨，千旋的呼吸平緩細柔，輕輕淺淺的一如既往，倒好似比那兩人狀態更佳。
這令蘇紫慌亂的心平復了點，只不過在沉默中，瀰漫的危險緊張的氛圍恍如懸在頭頂的雪亮刀劍，讓一分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起來。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蘇紫難耐地動了動。身體一直被楓的雙臂緊鎖著，挺直腰貼在她身前，時間久了難免腰背酸軟。而楓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隔著衣服撫著她的腰臀，令她又是麻癢難耐，又是舒服。這人不是難受嗎？不是要耗力對抗血日的影響嗎？摸什麼摸！混蛋！
不過，被她這樣撫摸著，蘇紫總算放鬆了些，也忽略掉與昊焱同處一室那如芒在背的威脅感。目光溜來溜去，蘇紫幾次剋制不住想回頭都按捺了下來，心思轉寰間，倒是琢磨了好些個念頭。
她對眼前的情形所知不多，但當下看來，不止言芷楓和昊焱，山谷里所有人都變得虛弱無比，更有可能，外面已是血流成河。
那豈不是，如果能把握好時機，在血日剛剛過去之時，搶過千旋奪路而逃，成功機率要比之前大很多？
可以一試。要是能夠趁此機會重傷昊焱，亦或殺了她，就更好了。
倒不是蘇紫心狠或不顧道義，經歷了這麼多事，她若是再如從前那樣軟弱好欺、一味愚善，再不成長一點，她就真的小白的無藥可救了。
不過她也有自知之明，無論昊焱有多虛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她一個人的力量，定然不夠的。她需要幫手。
然而挑唆楓與昊焱相鬥，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她激怒昊焱，大抵楓也只是將她抱走了事。
至於外面那些人，且不論他們會不會受她蠱惑，即使對昊焱倒戈相向，估摸就是再來一打也不頂用。
那麼，就只剩千旋……
想到這蘇紫便失悔莫及，原本按她的初衷，剛進山洞那陣，便該把自己給了千旋。
她的身體不是靈丹妙藥嗎？當初青幻那麼嚴重的傷勢，危及性命，淺標過後便能帶著她衝出重圍，而千旋只不過是失去力量。也許深度標記以後，她就有可能會恢復法力？這個問題蘇紫老早以前便設想過。
不管會不會恢復，她都應該抓緊時間直接撲倒千旋的，恨只恨自己臉皮太薄！
思來想去，只換得蘇紫懊喪不已，聽得她的輕嘆，楓動了動。在長出一口氣后，慢慢鬆開雙臂。
「餓嗎？我給你備了吃食。」言芷楓聳聳肩，松活了下筋骨，此時已好受許多，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說著話便探手入懷，往蘇紫手心裡塞進一樣物事：「先吃點暖暖腹。」
蘇紫詫異的拿起看了看，又瞅了瞅楓，蹙著眉頭將手裡布帛包裹著的，仍帶著她體溫的油膩膩的肉塊塞還給她，悶悶的道：「不要，沒胃口。」
「多少吃點，血日要一日一夜方可消去。待它消失我們才能動身離開。」
一日一夜？竟然要那麼久。
蘇紫只覺得時間一秒都是如此漫長難熬。何況一日一夜？
狹長金眸瞟了她一眼，突然憶起剛進山洞時恍見的一幕，登時不虞起來：「適才情形危急，只順手從几上拿了這一點，這山洞裡沒有水源，如若渴了，小乖可以親親我。」
之前聽聞蘇紫跑了，出於和千旋不謀而合的心思，本想合著任那丫頭胡鬧一翻，反正也出不去，權當發泄，也是給她和千旋多一點自由空間。總之明日晨時她便要帶著小乖離開，這才勸住昊焱沒有即刻來逮她們。殊不知，這片刻的功夫，兩人竟已滾作一團！
聽出她話語中的含義，蘇紫小臉一紅，這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情調戲她！
不料某人話落後，俊臉便向她湊了過來，薄唇嘟的老高，蘇紫忙不迭地伸手去擋，驀地手腕便是一緊。卻是楓將她小手鎖住，非要偷香不可。
「言芷楓！」蘇紫急火上升，恨不能劈頭蓋臉怒罵她一通，也就是這時，突然間，從她身後猝然傳來一聲短促的申吟。
「唔——」
申吟聲很輕，聽上去卻有種壓抑的痛苦。由於山洞中很是安靜，蘇紫和楓的對話也極為克制小聲，幾如竊竊耳語，遂這一聲低吟響起便顯得甚是突兀。
是千旋！她醒了？
蘇紫一驚，猛然抽回手，將言芷楓的俊臉一推，便驚喜的回身望去。猝不及防之下，楓被她推的往後仰倒，咚的一下後腦勺直接撞上了石壁。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發火，注意力便同時被昊焱那方的情形吸引過去。
山洞中閃爍著一陣明暗不定的光芒，時而漆黑如墨，時而流漾清白，又有一陣詭譎的陰風旋轉呼嘯。昊焱慌忙捉住千旋胡亂的抓扯的雙手，將她亂動亂拱的身體壓牢，只見她呼吸急促，雙眼緊閉，鼻翼煸動，汗出如注，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痛楚的嗚咽聲不停從緊咬的貝齒間迸出。
「咦，怎麼回事？」乍見此情形，言芷楓摟著驚亂的都呆住了的蘇紫，匆匆上前探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