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面目模糊
「我不是賊!放開!」
米莎用力蹬著地面,試圖擺脫被拖往木枷的命運,她的雙手在拚命掙扎中一通亂抓,兩個守衛的手背甚至臉上都讓這個「瘋女人」留下了一道道難看的紅痕,被徹底惹毛了的守衛便用更加激烈野蠻的動作來回應她,各種不堪入耳的罵詞也脫口而出。這副不雅的場面讓廣場上為數不多的行人都停下了腳步,也讓伊蔻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米莎不能被枷在廣場上示眾!伊蔻想到。但是他該怎麼呢?
伊蔻四下環顧,正巧看見自己要找的治安官從一輛馬車上走了下來,這個人明顯留意到了廣場上的小小混亂,正搖著頭走向自己的辦公地點,伊蔻看準時機從側面攔住了他。
「請留步,長官。」
頭髮已有些花白的治安官聽到有些耳熟的聲音便停下了腳步。他認出了伊蔻,但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是在什麼情況下結識這個平民的。
「你是?」他稍稍揮退了保鏢問道。
「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曾給您送過一封信。」
「喔!我想起來了,你是白麻雀。那樁案子調查的怎麼樣了?」
「兇手是個法師,他在城外被刺客們幹掉了。」伊蔻把法師的真實死因模糊了一下。
「這件事證據確鑿嗎?」
「現場沒留下什麼證據,不過我以諧音的名譽擔保,整件事都如我親眼所見。對了,您不猜猜我又帶什麼來了嗎?」
治安官瞧見伊蔻溫文爾雅的笑容,不禁會意地笑道:「是不是親愛的蘿絲又讓你給我帶信了?」
伊蔻從懷裡取出了信件,但他並沒有忙著把信件交付給對方,而是將視線投到了米莎的身上……
此時,米莎的雙手已經被鎖了起來,就在兩個守衛抓著米莎的頭髮又按著她的腦袋拚命往木枷里套的時候,一陣低沉的咳嗽聲讓他們停下了動作。守衛們抬起頭來,他們有些詫異地發現出聲打斷他倆的居然是自己絕對招惹不起的長官。
「這姑娘怎麼了?為什麼要枷她?」治安官語氣平淡地問道。
在他的身後,和保鏢站在一塊的伊蔻抬手壓了壓自己的帽檐,然而米莎就像不認識他似的毫無反應。
「長官,她是個賊!」
「她偷走什麼財物了嗎?」
「我們發現她在治安廳里鬼鬼祟祟地東翻西看……」
「我沒偷東西!」米莎喊道。
治安官皺了皺眉頭。
「她到底有沒有偷東西?想清楚了再回答。」
兩個守衛驚疑不定地看了看驚魂未定的米莎,有些吞吞吐吐地答道:「沒,沒有。」
「行了,你們也算是盡忠職守,把她放了,然後就沒你們的事了。」治安官吩咐道。
長官的話讓兩個守衛鬆了口氣,這兩人毫不遲疑地釋放了米莎,隨後一刻也沒有多待地匆忙告辭離去。
看著兩個凶神惡煞的守衛在自己的視野中完全消失,米莎突然間情緒崩潰了,她一邊想要露出感激的微笑,一邊卻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淚,這幅表情讓伊蔻內疚極了,他靠近米莎,情不自禁地想替這個天真的姑娘抹掉臉上的淚水,然而米莎卻一下子把伊蔻推了開去。
「米莎?」伊蔻吃驚地輕呼道。
這聲輕呼讓眼前的姑娘放下了一臉防備的表情,她打量了伊蔻好一會兒,又看了看幫了自己大忙的治安官,臉色一下子蒼白了幾分。
「對不起……我一時,沒認出你來……」米莎失魂落魄地說道。
伊蔻驚呆了,就在這麼近的距離,米莎竟還是沒能認出自己。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伊蔻如願以償地接觸到了和勞瑞德有關的資料,治安官留給他們翻閱檔案的時間很短,但是有米莎在,這一切都不成問題,檔案中列出的所有人名、時間和地點都被這個姑娘一一記在了心裡,他們順便還查了下相關人員的底細,結果發現勞瑞德的仕途簡直幸運的匪夷所思,所有妨礙他的人不是遇到了意外就是牽扯進了各種案件,比方說七年前的天大惡行。看來,阿卡奇隨口透露的那句話—「總督閣下是被淬魔匕首扶持上來的」,絕對不是一句玩笑。
遺憾的是,這些東西仍然不夠伊蔻拼湊出阿卡奇憎恨總督的真實原因。他揉了揉額頭,放下米莎默寫給自己的另一張紙說道:「謝謝你。」
「伊蔻,還記得那回你問我為什麼獨獨不談他人的長相嗎?」
沉默了許久的米莎望著懸挂在旅店大堂外的風鈴突然問道。
「我以為你不想談這個。」
伊蔻微笑道:「如果你想說的話,我很樂意當個聽眾。」
「其實,我區分不了人們的長相。」
米莎聳了聳肩肩膀……
從貓耳旅店返回圖書館的路上,伊蔻的心情一直有些沉重,不過他很快就沒有功夫內疚了,盧斯曼朝他告狀,跟他說阿卡奇又攻擊了奧拉,這個嚮導氣憤不已的表示,該好好地餓一餓那個刺客。伊蔻嘆了口氣,他托著餐盤走進阿卡奇的房間,只見自己的這位精靈同胞就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似的望著窗外。
「可以在這兒坐一會兒嗎?」伊蔻放下食物說道。
「你想跟我說話,是不是還要同這所房子的主人打個招呼?」阿卡奇回頭諷刺道。
「這我倒沒有想過,看來是我考慮不周。」
伊蔻苦笑著拖過茶几旁的椅子坐下,他有些無奈地看著阿卡奇將食物一勺一勺地送進嘴裡,這才慢慢地說出了來意。
「來談談你的事吧,關於你想解決的那個總督。」
阿卡奇不置一詞地看著面前的餐盤,手上盛舀食物的動作因為伊蔻要說的內容不知不覺地有所放慢。
「我去調查了一下你關心的那個總督。你說的沒錯!他的身後有淬魔匕首的影子……一路上踩著別人爬得飛快,如果單純從正義角度出發的話,勞瑞德的確該死。但是……」
伊蔻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嘆了口氣。
「這個人並沒有威脅到艾拉達,如果我們貿然向他發動攻擊的話,可能會對這裡的白麻雀甚至遠方的艾拉達帶來難以頇料的後果。」
聽了伊蔻的解釋,阿卡奇無聲地笑了笑。他本來就不指望有誰能替自己復仇,之所以會向幾個白麻雀開出條件,不過是逗他們一下而已。
「那麼說,如果有人威脅到艾拉達的話,你們就會出手幹掉他啰?」阿卡奇突發奇想般地問道。
他的臉上掛著不負責任的淺笑,而伊蔻的神色卻變得嚴肅了起來。
「有可能,但是毀滅他人永遠是我們最後的選擇,否則我們就會和淬魔匕首無異!」
這個回答讓阿卡奇冷笑了兩聲。他推開盤子,接著別過頭又看起了窗外。
「阿卡奇,勞瑞德擠掉前任總督的契機和天大惡行直接相關,你真的為了一些權貴的私慾謀殺了數個孕婦和幼兒嗎?」在一陣沉默后,伊蔻突然問道。
「七個孕婦和十個幼兒。是的,我殺過幼兒。」阿卡奇不加思索地答道。
「阿卡奇,你能不能看著我說這些話?你沒有殺害這麼多無辜之人對不對,是不是應該有別人為此負責?」伊蔻追問道。
「你不是想說某種惡行會因為數字而發生改變吧?」
阿卡奇突然嗤笑了起來。在他心裡的真實數字只有一,而且那次殺戮還是自己有史以來唯一一次帶著善意的惡行,他到現在還能回憶起那個孩子既虛弱又充滿乞求的神色,這種感覺令人不寒而慄。
「我想替你澄清不屬於你的那些惡行,以此來替代你開出的條件。如果有可能的話,還能在名譽上打擊到那位總督,迫使他下台,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