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洛陽城
「呂奉先。」
呂布報上了自己的姓名,簡短明了,這是人與人之間最為基本的禮貌,何況這個自稱『皇甫珏』的少年公子,剛剛還出手幫助過他。
跟在呂布身後的胡車兒將腦袋湊上前來,洋洋自得劈里啪啦的說了一大堆:「洒家胡車兒,能力負五百斤,日行八百里,進可孤身擒敵首,退可一人敵千軍……」
呂布對胡車兒這套說詞早就習以為常,胡車兒要真如他所說這般厲害,當初在濁河渡口還能被他給擒住?
胡車兒生得一副兇相,人多避而遠之。
見身旁的少年公子聽得頗為認真,呂布輕笑著說道:「如果單論吹牛本事的話,他肯定能排天下第一。」
皇甫珏愣了下,隨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反倒是阿月聽得一愣一愣的,津津有味的聽著胡車兒的各種『英勇事迹』。
「你家公子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的,咋看著像個娘們兒。」胡車兒小聲嘀咕著。
阿月杏目瞪了一眼胡車兒,沒好氣的說道:「不准你這樣說我家公子。」
胡車兒臉厚,又對小書童說了起來:「要不然我給你講講,我隻身破莽陽山八百山賊的故事?」
從未出過洛陽,甚至極少出府的阿月甜甜的『嗯』了一聲。
兩個僕從在後面嘰嘰喳喳了一路,呂布心中有些想笑,胡車兒那些個故事,一聽就知道是他瞎編杜撰出來的,這個名為『阿月』的書童居然還天真的相信了。
「呂兄是來洛陽買官的?」走了一小段路程的皇甫珏忍不住問了起來。
呂布聞言心頭一驚,看向皇甫珏狐疑了一聲:「買官?」
「他娘的官都能買?」胡車兒湊上前,臉上的表情如同一隻好奇寶寶。
「你們不知道?」
看著主僕二人發愣的神情,皇甫珏就知道自己猜錯了,她見胡車兒穿著奢華,大有一股暴發戶的樣子,還以為二人是來洛陽買官的,遂為兩人解釋起來「當今天子在西苑專門設有邸舍,公開賣官,公千萬錢,卿五百萬錢,其他官職各有明碼標價,期限一年。」
胡車兒聽完后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異彩連連,大笑起來:「好好好,這個皇帝我喜歡,回頭我也弄點錢,去買個大官兒來噹噹。」
呂布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在并州從來都不曾聽聞有賣官這樣的荒唐事情,地處邊關的他們,只知道疆場殺敵,若能有朝一日成為將軍,就足夠他們從睡夢中笑醒的了。
百萬錢千萬錢,是何等龐大的一筆數字。
呂布作為一個校尉,官俸才勉強達到百石,換做錢財一年下來也才九千餘錢,要想買三公,至少得一千年不吃不喝才能攢齊。
回想起剛剛那些官宦子弟的跋扈囂張,他們品行低劣橫行霸道,但就憑著他們身後的背景,將來哪個不是仕途無憂,從來都不曾考慮過這些事情的呂布破天荒的嘆了口氣,「如果拚死打仗浴血沙場,是為了守護這樣的國家,邊塞將士們知道了,會心寒的。」
不知為何,聽到眼前男子失落的口氣,皇甫珏有些心疼,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呂布,她看得出,呂布心中是想報效朝廷國家的,但如今他明顯很是失望。
洛陽城東西連貫二十餘里,城門牆上刻有『洛陽』兩個大字,氣勢恢宏,古樸莊嚴。
經過守門官的簡單盤查之後,呂布很輕鬆的就進入了洛陽城內。
胡車兒背了那麼多些命案,北方各郡都在張榜通緝,他居然還能裝作沒事人一樣大搖大擺的走進洛陽城,膽子還真是不小。萬一要是被人給發現了,可就是自投羅網了。
洛陽城中的街道很寬,全是用上等的石磚平砌而成,比起并州那些個郡城,起碼寬了三倍不止,兩旁的建築用得都是青璃瓦蓋頂,紅漆磚堆砌,繁多且肅穆。然而如此寬闊的街道上,行人卻僅有寥寥百人,顯得格外的冷清幽靜。
胡車兒牽著呂布的赤鬃馬,砸搭了兩下嘴巴,語氣稍顯失落,「這帝都洛陽城也不過如此嘛,我還以為能有多繁華呢。」
呂布臉上同樣泛起疑惑,途中經過的上黨太原等郡,都比洛陽城要有人氣許多。
皇甫珏見這對主僕納悶兒的神情,便知他倆是第一次來洛陽,淺笑著解釋起來:「我們是從谷門進來的,前方便是北宮的東北角,皇帝陛下在北宮早朝聽政,太倉和武庫也都設在這裡,而這條街道是供朝堂官員們早朝時走的官道,所以平日里少有百姓來往。」
皇甫珏的一番講解,令主僕二人茅塞頓開,不過想想也是,堂堂大漢王朝的都城,怎麼可能還比不過并州的郡縣。
皇甫珏一邊走,一邊給呂布當起了嚮導,講著洛陽城的布局,各處城門,以及南北兩宮之間的區別差異。
她出身將門世家,骨子裡透著股男兒特有的爭強好勝和嫉惡如仇。當呂布為了一名不認識的老農挺身而出,不惜與楊廷等人大打出手時,皇甫珏在心中就已經認可了呂布,所以她才會在呂布被重重圍困時,出手相救。
不然以她的眼光,就算是洛陽城中的一流世家子弟,她一樣連一句招呼都懶得打。
「對了呂兄,你還沒說具體要去哪裡呢?」皇甫珏問了起來。
呂布對詔書上的內容記得清楚,回道道:「抬宣館。」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抬宣館在洛陽何處,若皇甫珏知道,那是再好不過,也省去了向人問路的麻煩。
「抬宣館?」皇甫珏疑惑了一聲,詫異的盯著呂布。
感覺到異樣的目光,呂布不明所以的問了一句:「怎麼了?」
「呂兄,你是否記錯了地方,抬宣館乃是天子召見外臣的地方,擅入者會被治以重罪。」皇甫珏好心提醒起來,她見呂布布衣糙褲,絕非是有家境背景的子弟,要是因去錯了地方而被治罪,那可就太委屈了。
聽著皇甫珏的善意提醒,呂布心頭對這名少年公子不由再次生出幾分好感,也不隱瞞其中的原委,如實以告:「多謝皇甫公子的提醒,實不相瞞,某家正是應了皇帝陛下的詔書,才特地從并州趕來洛陽。」
『呂布』這兩個字,在雁門一帶或許是大名鼎鼎,但在洛陽城,又有誰人知曉?
得知呂布是被皇帝親自召見,皇甫珏豎起大拇指贊了一句:「呂兄武藝不凡,又一身正氣,能得天子青睞,也實在常理之中。」
呂布對此報以微笑,他自個兒都不知道天子為什麼突然想要召見於他。
「公子……」
書童阿月略微著急的低喊了一聲,捏住皇甫珏的后衣角。
皇甫珏回頭,一臉的納悶兒,「怎麼了,阿月?」
小書童將腦袋躲在皇甫珏的身後,手往前方指了指。
順著阿月指的方向看去,見到楊廷等世家公子都不懼絲毫的皇甫珏,臉色突然驚變,步子一停。
「怎麼了?」察覺到身旁少年公子的異樣,呂布稍顯關心的問了一句。
「順著這道兒往前走,然後右拐穿過一條衚衕進入祥符道,在往南走幾十步就是抬宣館了,呂兄,咱下回見啊!」
皇甫珏一口氣說完這話,連帶著對呂佈道別,步子已經開始後退,到後來直接改為小跑,帶著書童匆匆忙忙的就撤了,像是做了虧心事,臉上跟耗子見了貓的表情一模一樣。
一頭霧水的主僕二人還沒反應過來,皇甫珏和書童阿月就已經消失在了他倆的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