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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三章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新桃換舊符。


  辭舊迎新,漢王朝迎來光和七年,也是註定充滿動蕩暴亂的一年。


  立春剛過,五原郡內的百姓們早早下了地,翻拾起分到手的田土莊稼。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寥寥八字,道盡了農家四季的耕作。


  氣候寒冷,卻凍不住百姓們臉上的笑容。


  他們想著呀,只要努力耕種,等到了秋天,就肯定會有吃不完的糧食。


  更何況郡守大手一揮,免稅兩年,贏得了各地百姓的歡呼傳頌。


  等收穫了麥、粟,怎麼都應該給年輕的郡守大人送上一些才是。


  他們的郡守與別處的官老爺不同,是個天大的善人。


  不論是分到各家各戶的田土房屋,還是發下來的糧食作物,從沒找他們要過一粒銅板。


  這份厚恩,淳樸的百姓們銘記於心,回報不了金銀玉石,能送上一些自家的糧食果蔬,也算是他們的一番心意。


  郡城外,鄉郊的田野小道。


  迎面走來名年輕的秀麗女子,溫賢端莊,從她腹下隆起的肚子來看,應該有了好幾月的身孕。


  在家中待了足足一月,難免想出來透透新鮮空氣。


  陪她一起的,是個高高大大的青年男子,丰神俊朗,溫醇的目光中透著些小心翼翼,攙扶起自家媳婦兒,慢慢往前小挪著步子。


  在二人身後不遠,還跟有名相貌不俗的雄武青年,正漫無目的踢著地上散碎石子。


  看著前面兩口子卿卿我我,夫妻攜手,他開始有些明白,那個名為戲策的儒生,為何寧願留在鄉塾里教書講課,也不願來跟著走上一遭。


  這哪裡是散步,分明是活生生被餵了一嘴的狗糧。


  前面兩人,自然是呂布和他家的那位夫人。


  而他,則是奉了刺史詔命的武猛從事,一來是查明伍囿所言是真是假,二來則是告知呂布,丁原想要收他為義子的事情。


  結果話音剛落,那個瘦弱的青年儒生就當場否決,不留丁點兒迴旋的餘地。


  呂布似乎也格外信任此人,這令他惆悵了好一陣子,多少人都羨慕求不來的機會,就讓他這樣給拒在門外。


  只要抓住了這根橄欖枝,就能一躍而上。


  可眼前這個男人,好像對仕途升遷並沒有太大興趣。


  他的眼中,有的只是自家媳婦兒。


  張楊想不明白,他也成過親,也有過婆娘兒子。


  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哪能為了兒女私情,而置錦繡前程不顧。


  大丈夫何患無妻!

  「我只是個小人物,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大志向,只想安安分分的過日子,我不去招惹別人,也不想別人來招惹我。」


  呂布的回答,讓張楊啞口無言。


  這還是傳言中屠戮數萬鮮卑人,築京觀以懾諸胡的并州飛將嗎?


  張楊心中如何想的,呂布沒有興趣,但當他看到放眼之中,滿滿都是百姓忙作的春耕景象時,終於鬆了口氣。


  有了田土莊稼,生活也才有了盼頭。


  「娘子,好福氣啊!」


  農田裡拔草的婦人直起身子,反手插著粗腰,望見小兩口的甜蜜一幕後,羨煞至極的說著。


  他家的那個死鬼,要是能有眼前青年一半的體貼,她做夢都能笑醒啰。


  嚴薇禮貌性的朝婦人笑了笑,捎帶關心的問著:「阿嫂,你耕這麼大片土地,不怕累著嗎?」


  「累啥,這些將來可都是糧食。老話常說:春耕深一寸,可頂一片糞。春耕不肯忙,秋後餓臉黃。」


  「耕好耙好,光長莊稼不長草。」


  婦人嘴裡說著農諺,當她望見嚴薇鼓起的肚子后,喋喋不休的話語悄然而止,靜靜的立在田邊,挽起垂下散落的耳發,似是回想起了當初懷孕時的那段美好歲月。


  「娘子,幾個月了?」回過神的婦人關心問了起來。


  嚴薇輕撫兩下,臉上浮現出母性的溫柔笑容:「五個月了。」


  婦人間的談話,呂布向來是插不上嘴,好在他也不去催促,在一旁安靜聽著,偶爾同身後的張楊閑談上幾句。


  不知不覺,戰火竟燒到了呂布身上。


  那婦人沉著臉,略顯兇惡的朝向呂布說道:「他家的小子,對你家娘子好些,女人生孩子時的那種疼痛,你們這些只管播種的負心男人,永遠都不能體會。你要敢辜負,我定饒不了你。」


  說完,她又看向嚴薇,語氣明顯變得溫和許多:「他要敢欺負你,就來找我,阿嫂准給你出氣!」


  呂布莫名的遭了這『無妄之災』,當下就很是惆悵。莫說一個農婦,就算再來百個,也都不是他對手。


  倒是自家媳婦兒,在那捂嘴偷笑,卻是一口應承下來。


  男尊女卑的社會裡,總會有那麼極少的另類。


  很明顯,眼前這位婦人就是那極少之一。


  家有悍婦,他家的男人可就有得受了。


  呂布在心裡替他家男人默哀了三秒,嘴上篤定答著:「放心吧阿嫂,有某在,沒人欺負得了我家薇娘。」


  兩人同婦人道了別,又接著往前方走去。


  望著離去的小兩口,婦人悠悠嘆了口氣,隨後彎下身子,繼續扯起田中的雜草。


  原野的前方有片杏林,開得正為燦爛。


  小兩口走入林中,欣然望去,春枝上的朵朵杏花像極了一隻只粉蝶兒,震翅欲飛。走到近前,幾枝待開的花蕾亦如嬌羞的少女,露出絨絨的粉色,淡雅的清香撲向鼻尖。


  沾衣不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如此浪漫的情景之下,呂布就是再蠢,也知道將心愛的女子輕輕摟入懷中。


  「嗯哼!」


  倚靠在呂布胸膛的嚴薇輕輕哼了一聲。


  呂布立馬看了過去,滿臉擔心的問著:「薇娘,你怎麼了?」


  嚴薇似是有些不能確定,怔怔的說著:「肚裡的小傢伙,剛剛好像踢了我一腳。」


  真的?


  呂布眼中欣喜過望,這小傢伙發起抗議,難道是吃醋了?

  不行,我也要聽聽。


  他將耳朵貼在薇娘的小肚上,神情緊張而又忐忑,溫言溫語的念著:「小傢伙,我是爹爹啊。」


  肚子裡面輕輕踹了一下,幅度很小。


  「薇娘,她聽到了,她聽到了,她在回應我啊!」


  那一刻,呂布幾乎淚流滿面。


  如果不是薇娘懷有身孕,他肯定能背著她跑上好幾個山頭。


  徐徐清風,撩撥起枝頭上的杏花飛舞,灑落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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