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 西涼姜家
涼州,漢陽郡。
蓋勛所率的漢軍在今天下午成功抵達郡治城冀縣,自打在渭水畔遭遇過一次叛軍伏擊,蓋勛一路走來幾乎是步步為營,處處小心。
而叛軍則像是突然銷聲匿跡了一般,不僅再沒遇到過叛軍的突襲事件,甚至連影兒都不見了去向。
原本還以為會在城外與叛軍血戰一場,結果叛軍得知了消息,提前撤離。
兩萬餘漢軍開進了郡城,這次救援,似乎比想象中的還要容易。
城內百姓得知他們的太守回來,高興得四處奔走相告,全都攜兒帶女的趕來城門迎接。
進城的時候,呂布在馬背上看著這些襤褸衣衫、面容憔悴的百姓,當聽到蓋勛說『留下來,不走了』的時候,許多上了年紀的老人眼中,流下了喜悅的濁淚。
蓋勛於他們而言,就是生的希望與寄託。
夜色清涼,月光如水。
營旅帳外的空曠地界,呂布獨坐在一處微斜起的草坪坡上,雙手反撐在身後,抬頭仰望著上方的皎潔明月,怔怔出神。
圓圓的玉盤裡,時不時會出現個小姑娘,揮舞抓弄起小巴掌,咿咿呀呀的沖他笑著;還有個溫婉貌美的女子,在那躬身細心的呵護著泥盆里的花草,偶爾也會轉過臉頰,輕喚一聲『夫君』,露出兩個淺淺酒窩,有些羞澀,卻是滿滿的幸福……
「小玲綺,生辰快樂。」
望著在月鏡中爬動的小傢伙,呂布笑容甜溫的念上一聲。
前不久他收到嚴薇的來信,說女兒已經可以在沒人牽扶下,邁著小步,獨自往前走上五六步的距離了。
「從小就這麼厲害,哪像我這個當老爹的,連區區幾個叛賊都搞不定,真是丟臉了呀。」
呂布想著想著又傻兮兮的笑了起來,神俊的臉龐上再無作戰廝殺時戾氣與狠厲,有的只是溫潤如水的柔情,還有一絲絲來自心底的驕傲。
虎父無犬女,小玲綺將來啊,肯定會比他這個父親,還要厲害。
叢草窸窣,身後遠處走來名衣著光鮮的公子,相貌俊朗出塵,再配上他那身乾淨的衣衫打扮,頗有幾分濁世佳公子的味道。
負責呂布安全工作的陳衛見到此人,臉上略有詫色,在他問清來意之後,便放了這名青年公子過來。
青年緩步上前,直走至呂布身後,微微躬身,語氣里透著敬重:「將軍,我父親想要見你。」
望向夜空的呂布收回目光,回頭看去,眼神里同樣閃過一抹詫異的神色,隨即他很快恢復如初,笑著說道:「果然是人靠衣衫馬靠鞍,你這麼換了身衣衫,我差點都快認不出你來了。以前都以為你是在吹牛胡侃,沒想到還真是大家公子,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將軍言重,不管何時,你都是我的將軍,他們也依舊是我的生死弟兄,哪有責怪這一說法。」這位青年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在狼騎營任職軍侯的姜冏。下午入城的時候,他特意向呂布告了假,說要回家看看。
其實姜冏老早就在軍中說明過他的身份,可營中這些個處於底層的粗莽漢子,愣是沒人相信,都當他是胡說吹牛。後來的楊廷也是一樣,明明是太尉嫡孫,卻沒有一人肯信。
呂布聽明來意,仍舊有些遲疑:「令尊要見我這個粗人?」
姜冏點頭,他下午回家之後,正在院內走動的老父見到這個消匿年載的兒子回來,起滿皺紋的眼皮底下,一瞬間有過許多種錯綜複雜的色彩。隨後老人的反應便是抄起手裡拄杖就往姜冏扔去,嘴裡氣罵著:「不孝子,你還曉得回來!」
姜冏如果是個逆來順受的乖乖兒,當初也就不會大老遠的背井離鄉跑去并州。所以老爺子要打他,他肯定是要跑的。
父子間的追逐打罵引來了家裡其他成員的加入,幾位長兄趕忙撂下手頭事務,出來拉的拉,勸的勸。
過了好半晌,老爺子才熄去心頭怒火,瞪向這個穿著甲衣的不孝子,讓他滾去把衣裳換了再來說話。
畢竟是親生的兒子,就算要打,老爺子也曉得輕重。
再後來,自然就是姜冏講述這兩年去了哪裡,又經歷過哪些事情。
在聽到姜冏參與了對鮮卑人的數場惡戰,又從一名軍中小卒慢慢升到軍侯職位的時候,姜老爺子的眼神里,明顯多了幾分驕傲,倒不是因為軍侯這個職位,而是因為他叛逆的小兒子,已經成熟長大。
「事情的經過,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姜冏向呂布如實以告,老爺子得知呂布也到了冀縣,說什麼也要請他到府上一敘,略盡地主之誼。
姜是涼州大姓,尤其是在漢陽、金城一帶,更是著有很高的名望。如果要想在涼州站穩腳跟,無論如何都繞不開姜家。
「你既是姜家子弟,又為何要逃來我并州?」
呂布對此有些想不通透,就算姜冏殺了人,以姜家在涼州的勢力,應該也不算太大的問題。
「說來也不怕將軍笑話,我父親是個熱衷於權勢的人物。早在好幾年前,就給我強行安排了一樁可以向上攀附的婚事。而我呢,性子跋逆,不想去做的事情,如果非要強加到身上,我肯定不會接受。」
面對這個問題,姜冏猶豫了小會兒,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對於呂布,他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你小子居然還不願意。」呂布笑著打趣起來,不過姜冏這性子,倒是有些像他。
月光映灑在街道,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兩人在城內先後走著,呂布又從姜冏口中得知,他要娶的,竟是如今的破虜將軍,董卓的女兒。
「在涼州隴西這一帶,全是那位董姓男人的天下。不出這涼州,去哪兒都逃不出他的手掌。」
姜冏無奈說著,早先在涼州的時候,他就見過董卓,那個體型如熊,渾身上下充斥著暴戾和凶厲的野蠻男人。
僅僅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感到戰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