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一章 有人踢館
即將閉館的時候,招賢館外來了個風塵僕僕的中年文士。
招賢?
文士抬頭看了眼匾額上的名號,嗤笑一聲,邁步走進館中。
許靖主動迎了上來,戲策剛走小會兒,不在的時候,館內平日里的事務皆由他在處理負責。
「兄台可是應賢而來?」許靖客氣的招呼起來,他觀來人豐眉朗目,從穿著打扮到精神氣質上,俱是不俗。萬一是真才實學之輩,可不能怠慢。
熟料中年文士並不理他,而是掃視了一圈館內的學子士人,反問了一聲:「你們都是這裡所招攬的有才之士?」
他故意在『有才之士』這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似有不屑。
聽得他這口氣,有名長衫士子從位置起來,不悅回道:「是有如何!」
中年文士卻也不惱,譏誚起來:「既是有才之士,想必定是學富五車。正好,在下有一難題,煩請諸位不吝解答。」
「請閣下賜教。」
館內的學子士人見有人來踢館找刺,皆看了過來。
他們是戲策百里挑一選出來的人物,有人來此鬧事,他們不能退縮,更不能怯陣而逃,給這招賢館招來笑柄。
吾定要好生回答,讓這廝知難而退。
館內的士子們心中如是想著。
中年文士倒是不甚著急,緩緩而談:「前些時日,在下從市集購得一木瓢,想用來舀清濁河水。故而請問諸位,何時才能夠將濁河舀空?」
「這……」
館內的所有人此刻都遲疑起來,面露難色,絞盡腦汁的想著這個極為刁鑽的問題。
有的說十年,有的說二十年。
也有人說,河水是流動的,一輩子都不可能舀完。
見無人給出確切答案,中年文士臉上的笑意更盛,嗤夷的道了聲:「不如過此。」
早年時,他曾拜師太尉陳球,在當地也是頗有名聲。後來經縣令舉薦成為孝廉,朝廷亦拜他為郎中。
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能青雲直上時,天公不作美,給他降下了一場大病,使他不得不辭官回家。
此番他孤身來到長安,便是想靠著當年恩師陳球的一縷香火情,來投靠當朝太傅馬日禪,讓他給自己謀個官職。
來的途中,他聽到過不少關於招賢館的事情。然則他對此事興趣缺缺,覺得難成大事。
去往馬日禪的府邸,途中經過此地,他也就順道進來瞅瞅,想看看這些招攬的寒門士人有何能耐。
尋常儒家學說,可能難不住這些學子,故而他來了個劍走偏鋒。
見得無人應答,中年文士愈發得意起來,看著思索的眾人,目光里透著鄙夷,到底是幫貧賤泥瓦出身,上不得檯面。
「請問閣下木瓢盛量幾何?若與濁河一般大,那一瓢足矣;如有濁河一半,則需兩瓢。故而請閣下先告知於我,木瓢盛量幾何?」
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眾人聽得這個答案,皆是神情一震,簡直是天衣無縫。
他們隨著聲音看去,想看看能答出此題的『高人』,會是何人。
門口處,清瘦的身影倚靠門檻,俊逸的臉龐上帶有不屑。
少年年紀不大,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卻有著罕見的白狐臉,披上青衫,多了幾分洒脫逍遙。
不是別人,正是郭嘉。
戲策離開的時候,腰佩落在館里,他特意來替戲策取回。
結果恰巧聽到了文士的咄咄逼人,便出言反懟了回去。
這些時日,除了睡覺,戲策幾乎時刻守在這裡。既是想給呂布招攬可用之才,同時也想儘可能多的招納寒門學士。
若方才的問題無人能夠應答,一旦傳了出去,招賢館勢必會淪為整座長安城的笑柄。
為了不讓戲策的心血毀於一旦,郭嘉這生性放蕩的浪子,終於站了出來。
文士順著聲音回頭,見答出他題目之人竟是個俊俏少年,以為他不過是機緣巧合給撞上了而已,便又問道:「請問小友,天有頭乎?」
這又是什麼問題?
館內的眾人一頭霧水,頭一回覺得這麼多年的書,算是白讀了幾十年。
郭嘉不緊不慢的答道:「有之。」
「在何方也?」文士追問。
「在西方。詩云:『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
「天有耳乎?」
「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若其無耳,何以聽之?」
「天有足乎?」
「有。詩云:『天步艱難,之子不猶。』若其無足,何以步之?」
兩人快問快答,中間沒有絲毫停頓,觀戰的眾人完全跟不上節奏,腦袋在兩人之間,左右擺動。
「天有姓乎?」
「有。」
「何姓?」
「姓劉。」
「何以知之?」
「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
「日生於東乎?」
「雖生於東而沒於西。」
這句話語落下之後,館內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繼而,響起一陣轟然的喝彩聲來:「好!」
以前眾人還以為郭嘉不過是跟在戲策身旁打雜,今日一番論辯下來,他們對這位少年的才學,又有了新的認識。
裝逼失敗的中年文士眼中詫異連連,隨後拱了拱手,表示認輸:「小友高才,在下受教了。」
郭嘉卻不打算就這樣輕易的放過此人,他素來是個嫉惡如仇、恩怨分明的人。
「閣下既然喜好刁鑽學術,我也有個問題,想請教閣下。」郭嘉走過去將戲策落下的腰佩收起,冷淡說了起來。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中年文士聽郭嘉要出題考校自己,心中有些不屑,不過一個稍微機敏點的小兒罷了,又能有何手段。
他心中這般想著,表面卻是做出謙虛模樣:「請小友指教。」
郭嘉也不兜繞圈子,直接出題:「今有雀一隻重一兩九銖,燕一隻重一兩五銖。有雀、燕二十五隻,並重二斤一十三銖。問燕、雀各幾何?」
中年文士眉頭皺起,掐起了指節,館內眾人亦是深思推算起來。
小半時辰過去,中年文士的額上已經滲出了一層密汗。
「此題我潁川小兒皆能答之,莫非閣下不能答也?」
郭嘉開足了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