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零六章 一家人
熬過漫漫長夜,遙遠的天際外泛起一抹魚肚的淡白,整個大地從黑暗中迎來了破曉的光明。
翌日,天空中依舊春陽高掛,比起昨天,似乎更加明媚燦爛。
昨天夜裡,每隔半柱香的時間,呂布就會伸手探一探兒子的鼻息,生怕出現個三長兩短。後半夜的時候,妻子嚴薇也來了,夫妻倆談了心,從夜裡一直守到上午。
幸得老天庇佑,呂篆的氣息仍存,呂布便趕緊差人去請了黃醫郎。
黃醫郎診治之後,嘖嘖稱奇,言大公子已經挺了過來,心脈也在慢慢恢復正常,相信不多時日,便會轉醒。
呂布聽得這話,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黃醫郎隨後開了方子,又說了用法用量,叮囑之後,便告辭離去。呂布親自將黃醫郎送出府外,又命人取來重金,作為酬謝。
回到屋內的時候,呂布鬆了口長氣。
昨晚一夜,不僅漫長,簡直比帶兵打仗,還要艱難。
好在,兒子總算挺了過來。
呂布讓嚴薇先去休息,如今兒子已經渡過了危險,這裡有他守著就好。
嚴薇本想留下,可她的精神狀態的確很差,遂由婢女蓮兒攙著,回了房間休息。
沒過小會兒,在祖祠跪了一宿的呂驍來到了這裡。
呂布看去,他剛想問小兒子來此作甚,呂驍卻面向病榻上的兄長,躬身致以歉意,誠摯說著:「阿兄,對不起。」
聽聞此話,呂布眼中閃過詫色,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很清楚自己小兒子的脾氣,天生一根筋,脾氣倔,但凡是呂驍認定的事情,就連他這個當爹的都難使他改變主意。
就好比當年嚴薇帶呂驍去向別人登門謝罪,從頭到尾,一個勁兒道歉的始終是當娘的嚴薇,而呂驍愣是沒有開過一次口。
要他向人低頭,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何其難也。
如今,他肯過來低頭道歉,就足以說明他的誠意。
難道說,小兒子終於開竅了?
呂布心中不免有幾分歡喜與欣慰,但他仍舊沒給呂驍好臉,對親兄長動手,這不是小事,若不嚴懲,難以給他長足記性。
呂布昨夜聽妻子說,已經打過呂驍掌心了,加上之前呂布也狠揍了他一番,所以就不準備再用暴力進行懲處。於是,呂布便同小兒子說道:「這幾日,不准你再練武,從現在起,你就滾回房間,好好在房裡抄《平安經》,直至抄到篆兒醒來為止。」
「我不會寫。」
呂驍老實說道,從小到大,他壓根兒就沒讀過幾天書,除了自己的名字,能夠寫得來的漢字,板起手指頭都數得清楚。
呂布並未打算就此作罷,虎著臉說了聲:「那就去讓小鈴鐺教你。」
呂驍點了說了聲是,隨後便出了堂外。
見呂驍竟真的乖乖聽話,呂布反倒有些不太適應,直到兒子的身影消失於視野,他才回過神來。
第三天晚上,呂篆從昏迷中悠悠轉醒。
這幾天,呂布一直都守在病榻前面,兒子醒來,他自然是第一時間發覺。
「篆兒,你感覺如何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看著醒來的兒子,呂布幾乎快要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眼中似有淚光。
聽著父親這一連串的關心,呂篆的臉上露出慘白笑容,致歉說著:「父親,讓您擔心,孩兒之過也!」
呂布微微搖頭,心口不一的說著:「我倒沒怎麼擔心,就是把你娘給急壞了。」兒子醒來,他心中最後的一塊大石,也終於塵埃落定。
隨後,呂布命人通知了嚴薇,以及老夫人和府中的幾位舅娘。
轉眼間,一月的時間過去。
興許是骨子裡流淌著父親的血液,呂篆的身體素質,也是出奇的好。
當初黃醫郎說,至少要三五月才能徹底康復,結果呂篆只用了二十幾天,便完好的恢復了元氣,令黃醫郎心中再次震驚了一把。
這次醒來之後,呂篆的身上似乎有了新的變化,可具體是哪裡變了,外人也說不上來。
倒是當娘的嚴薇心細,她心細的發現,篆兒在與他父親交談的時候,沒有再像以往,自卑的低下頭去,而是直視著呂布,就連看向父親的目光,也是生機盎然,充滿了陽光。
見到父子如此和睦的在一起探討書經雜集,嚴薇便在一旁泡著茶水,嘴角掛有淺淺的笑意。
這一笑,臉龐的酒窩也隨之浮現了出來。
她知道,兒子的心結解了。
期間,呂驍主動找到呂篆,並且認真的道了歉。
弟弟主動道歉,這於呂篆而言,其吃驚程度,絲毫不亞於大漢帝國的崩塌。但他沒問其中緣由,選擇很大度的原諒了弟弟,並且他也親口坦言,自己當初的確太過於嫉妒弟弟。
「阿兄,你會嫉妒我?」呂驍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萬分好奇。
「當然嫉妒,不過……這是以前。」
呂篆笑了起來,他心中從此有了一個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娘親和父親。
當然,這些話是兄弟兩私下的秘密交談。
後來,呂布見小兒子心性漸漸趨於沉穩,便提議讓呂篆教他下棋。
一來是增進兄弟二人的情感,二來,是想讓小兒子培養出大局觀,不要整天就知道莽莽撞撞。
時間在沙漏中,一天天的過去,氣候也漸漸炎熱起來。
某間院落的涼亭里,石桌上擺放著棋盤。
大兒子執白,小兒子執黑,小鈴鐺則在一旁當著狗頭軍師。
「阿弟,下這裡!」
「下那裡沒有,快,落在這兒,刺他的斷點!」
「哎呀,你看看你,好好的局勢,被你下得這麼臭,還丟盔棄甲,被吃了一大片。」
小鈴鐺埋怨起弟弟。
「還不是你在瞎指揮。」呂驍小聲嘟囔。
嘎嘣!
小鈴鐺反手一記板栗,狠狠的敲在弟弟的後腦勺上,瞪著一雙靈動漂亮的眼眸,很是蠻橫的說道:「小蠻兒,你還學會甩鍋了!」
呂驍揉了揉發疼的腦勺,敢怒不敢言,滿腹的委屈。
「阿姐,觀棋不語真君子。」一旁的呂篆也看不下去了。
小鈴鐺瞪了呂篆一眼,搖了搖粉拳,哼哧一聲:「我是少女,又不是君子。」
懾於姐姐的威勢,呂篆竟無言以對,一時語塞,唯有給老弟拋以自求多福的眼色。同時心中也暗自慶幸,得虧自己棋藝高超,用不著姐姐的瞎亂指揮。
贏了倒還好,輸了鐵定是要背鍋的。
「再來!再來!」
有時候,呂篆也故意讓棋。
「阿兄,你好弱啊!」
每逢贏棋,呂驍都頗為得意。他沒有在直呼哥哥青童,也再沒說過,你不配做老爹的兒子。
姐弟三人吵吵鬧鬧,彷彿又回到了童年時的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