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六章 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4000字)
為……什麼……
公孫瓚倒了下去,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人,會給自己致命一擊。
「抱歉。」
劉備低下頭,眼神中帶有歉意,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殺死這位待自己極好的兄長。
隨後,劉備深吸口氣,眼神一狠,將鋒利的短刀反手捅進了自己腰間。
唔!
巨大的疼痛使得劉備咬牙悶哼,鮮紅的血水很快滲出,他也隨之大呼起來:「快來人,有刺客,有刺客!」
公孫瓚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呂布愣了稍許,前幾日他才得知,袁紹兵敗身亡,沒想到短短數日間,曾經縱橫遼東的公孫瓚也領了盒飯。
以前命大的時候,戰場兇險萬分,怎麼衝鋒殺敵都死不了,可不想死的時候,偏巧就這樣死了。
狗作者,有時候就是這麼愛捉弄讀者。
呂布嘆息一聲,詢問起女婿郭嘉:公孫瓚的突然死亡,是否是校事署的暗梢下的殺手。
郭嘉則微微搖頭,直言公孫瓚本人實力不弱,又有趙雲傍身,混入敵營的校事署暗諜,誰能傷得了他?
聽聞此話,呂布表情疑惑,因為傳出的消息是呂布使人暗殺了公孫瓚,甚至也差點將劉備一併帶走。如果不是校事署,難道是仇殺?
或者說,是那位新天子?
在此之前,公孫瓚朝堂上曾屢屢頂撞劉辯,絲毫不給面子,劉辯怒而使人暗殺,也未必沒有可能。
亦或者是心狠手辣的曹操……
呂布腦海里閃過許多猜測,唯獨沒有料到劉備。
劉備此人發跡艱難,這些年兢兢業業,愛惜名聲,以仁義著稱於世,況且公孫瓚待他如手足,所以任誰也想不到,會是他下的死手。
想不明白,呂布也懶得在想,他問起主薄楊修,眼下各地局勢如何。
楊修平日里與大兒子呂篆交好,聰慧機敏,且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加上背後有楊家這座大山,所以呂布有意栽培。
聽得呂布問起,楊修腦海里迅速搜索起來,略作整理,便將這些時日得到的情報消息進行匯總。
首先是淮南地區,稱帝的袁術奢侈荒淫,揮霍無度,搞得百姓怨聲載道,許多地方斷絕人煙,飢荒之中甚至出現人吃人的現象。
徐晃在軍師逄紀的獻策下,散播流言,致使袁術軍心大亂,輕而易舉的攻破了壽春。
袁術在逃亡至江亭時,因無蜜漿解渴,大怒之下,嘔血而死。
徐晃收其屍首,葬於壽春。
江東軍團則在孫策率領下,鄱陽湖大敗荊州軍,斬黃祖、收甘寧,繼而攻入荊州版圖,劉表大驚之下,組織軍隊堅守,可長沙、桂陽、零陵等郡仍舊先後失守。
隨後,孫策造艨艟戰艦千艘,意欲進攻江夏、南郡。
長公子劉琦獲悉此事,唯恐荊州有失,率軍進行回援。
熟料,之前與黃忠斗得難分勝負的麾下小將魏延投敵,泄露軍情路線,致使高順抓住機會,果斷髮起總攻,將劉琦的十萬大軍,殺得片甲不留,丟盔棄甲。
而之前一路高歌猛進的張綉見勢不對,在謀士賈詡的獻策下,派使者向呂布求降。
呂布遂向朝廷上書,免去了張綉之前罪責,加封宛城侯,使其繼續鎮守南陽,以安其心。
至於北方戰事,幽州定下之後,司馬懿出兵冀北,麴義侵蝕冀南,呈南北合擊之勢。本來打得不可開交的袁家三兄弟,獲悉父親身死,都暫且停下手來,共御外敵。
小公子呂驍則在增援雁門關后,出關大殺四方,將鮮卑人驅逐出境不說,更是率狼騎營,深追漠北,直奔鮮卑王庭!
「這小子,是我的種!」
呂布爽朗大笑,頗為自豪。
接下來,就該看咱們這裡了。
打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呂布寫下戰書,令人送往敵軍大營。
劉辯接到戰書,閱覽完畢,急召手下文武商議,他將呂布寫來的竹簡握在手中,與眾人說道:「眾卿,呂布下來戰書,約我等明日決戰,如何對敵?」
百官聽得這話,大多都心驚膽戰。
當初聲討呂布的諸方勢力,如今滅的滅,撤的撤,就只剩下他們這最後一股戰鬥力還在與呂布正面周旋。
沒了後顧之憂,呂布可以說是肆無忌憚。
雖說劉辯目前的兵力比呂布多出不少,可這只是眼下,而且他們士卒的裝備兵器,遠不如呂布軍的精良。要是再耗下去,等到張遼、馬超、徐榮、高順這些將領各自率領的隊伍前來匯合,不僅人數優勢沒了,還會陷入四面楚歌的絕境。
眾人緘默不語,忽有一人出列,拱手向天子說道:「陛下,呂布連斬我數員大將,士氣正旺。明日決戰,正好挫敗呂軍銳氣,陛下可嚴整隊伍,大展旌旗,以壯軍威。明日在兩軍陣前,老夫只需一席話語,管教呂布拱手而降,不戰自退……」
眾人視之,乃清河名望,崔公崔琰是也。
崔琰早年拜師鄭玄,輔佐過袁紹一段時日,後來被劉辯請出,乃當代名士,尤其是在冀州清河一帶,只要說起崔家,就沒有人不知道崔琰。
崔琰說得信心十足,彷彿勝券已然握在手中。
「崔公,呂布何等樣人,靠陣前數語,豈能退敵?」
曹操緊跟著站了出來,當場否了崔琰的提議。呂布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屠夫,手中染血千萬,要是動嘴皮子有用,那他們何必起大軍來和呂布打個你死我活。
「呵呵呵……」
崔琰輕捋白須,笑了一陣:「曹將軍不信,明日可在陣前觀戰,到時便可自見分曉。」
…………
嗚嗚~嗚嗚嗚~~
翌日,號角聲響。
雙方將士陳列沙場,旌旗飄動。
呂布騎坐赤菟,文稷扛戟站在側旁,左右是華雄、宋憲、曹性、馬忠等眾多將領依次排開,摩拳擦掌,戰意十足。
此時,敵軍的前方隊列向兩旁散開,一名頭戴儒冠,身穿藍色長衫的老者騎馬上前,只見他鬚髮皆白,有著股讀書人的濃郁儒雅。
他來到陣前,望向赤菟馬背上的威嚴男人,平靜問了聲:「來者可是,五原呂布?」
呂布並不識得崔琰,也騎馬上前幾步,回了聲:「正是。」
關、張之流的一流猛將他且不懼,更何況區區一老朽。
「久聞將軍大名,今日有幸相會。」崔琰念起開場白,拱手作了個揖。
結果呂布卻不鳥他,搞得他很是尷尬。
不管怎麼說,他好歹也是一方名士,就連陛下見了,也得以禮相待,偏偏呂布如此無禮!
豎子,全無教養!
崔琰心中怒罵,但他想起今日之重任,忍下這股不悅,繼續道來:「將軍自詡漢臣,如今,大漢天子就在汝之眼前,為何不下馬叩拜,反而要兵戈相向?」
呂布本不想多費唇舌,不過既然關乎漢家正統、天子名聲,有些話還是要講清楚,只聽得他朗聲說道:「在本將軍眼中,大漢天子只有一人,便是長安城裡的陛下,爾等蟊賊,也敢自稱天數?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為好!」
呂布橫眉斜挑,一雙蛟目里雲翻浪涌,氣勢十足。崔琰周圍士卒嚇得攥緊兵器,死死盯著呂布,生怕他會突然殺來。
崔琰卻不畏懼,繼續道來:「自桓、靈以來,黃巾倡亂,天下紛爭。降至初平、建安之歲,董卓造逆,欺辱君上。時,盜賊蜂起,奸雄鷹揚,社稷有累卵之危,生靈有倒懸之急。吾之聖上,聰慧仁德,乃先帝遺詔所立,萬姓傾心,四方仰德。非以權勢取之,實乃天命所歸也。」
崔琰的這番話說的理所應當,聯軍中不少將領都跟著點起腦袋。不管崔琰這話真假與否,反正他們是信了。
「今將軍勇武、雄震四方,何乃強要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豈不聞古人曰:『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軍帶甲百萬,良將千員。諒爾等腐草之螢光,如何比得上天心之皓月?將軍若倒戈卸甲,以禮來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國安民樂,豈不美哉!」
崔琰強吹了一波己方實力,想引誘呂布投降。
呂布嗤笑一聲,這老傢伙嘴皮子倒挺利索,讀過的書,肯定不少。
反正自個兒說不過他,那就乾脆直接打吧!
呂布心中定下決斷。
「哈哈哈……」
此時,後方忽然響起一陣帶有譏諷的愉悅笑聲。
只見郭嘉身騎白馬,青衫在風中輕揚,白狐臉上笑意十足,好一個濁世佳公子,端的是飄逸十足。
他望向崔琰,先是見了一禮,隨後淡然笑道:「崔公,我原以為,你身為漢朝老臣,來到陣前,面對兩軍將士,必有高論,沒想到,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語。」
呂布瞧見女婿出頭,主動往旁邊挪了兩步,把正位給騰了出來。
他素來知道郭嘉本事,不僅智謀卓群,更是舌燦蓮花。
這回,可有好戲瞧了。
聽得眼前之人的挖苦,崔琰把臉一黑,他好歹也是文學界的泰山北斗,哪裡輪得到一介後生來指手畫腳,沒好氣的道了聲:「小子何人?」
「小子郭奉孝,潁川人也。」
郭嘉回答得倒也實誠,臉上仍舊保持著笑意,「吾有一言,想請諸位靜聽:昔日桓、靈之世,漢統衰落,宦官釀禍;國亂歲凶,四方擾攘。黃巾之後,又遇董卓入京,遷劫漢帝,殘暴生靈。因之,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社稷變為丘墟,蒼生飽受塗炭之苦。」
「值此國難之際,崔公又有何作為?」郭嘉望向崔琰,反問一聲。
「吾……」
崔琰開口還未出聲,郭嘉卻又搶先一步,替他回答起來:「王司徒之生平,我素有所知:你世居東海之濱,初舉孝廉入仕;理當匡君輔國,安漢興劉;何期反助逆賊,同謀篡位!罪惡深重,天地不容!」
「豎子,汝怎敢!」
崔琰氣得胸口發悶,恨不得當即衝過去,給這個年輕人兩巴掌,可他畢竟是名士,要有名士之風。
「住口,無恥老賊!豈不知天下之人,皆願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饒舌!」說到這裡,郭嘉面色一變,聲音也隨之大了起來,語氣里充滿正義和憤慨。
「你!咳咳咳~」
崔琰臉上閃過一陣痛苦之色,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身旁將士見狀,想要過來攙扶,卻被他擺手退下。
「今幸天意不絕炎漢,使得大將軍呂布降世於危難,橫掃逆賊,救陛下於水火,挽大漢之將傾。今,大將軍奉天子聖詔,興師討賊。」
「汝既為諂諛之臣,只可潛身縮首,苟圖衣食;怎敢在我軍面前,妄稱天數耶!皓首匹夫!蒼髯老賊!汝即將命歸九泉之下,屆時有何面目去見漢朝二十代先帝!」
郭嘉發動口遁連擊,對於這些愛惜名聲的老傢伙,或許刀劍加身,亦不能使其屈服半分,但你要挖他的黑歷史,尤其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肯定能使其氣得跳腳。
「我、我、我……」
崔琰氣得不行,呼吸急促,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郭嘉見狀,決定再補一刀,怒聲喝道:「二臣賊子,你枉活五十有六,一生未立寸功,只會搖唇鼓舌,助紂為虐!一條斷脊之犬,還敢在我軍面前,狺狺狂吠,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你、你、你、我、我……」
崔琰瞪著眼珠,咬牙切齒,卻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覺肺都快要氣炸,他用手指著這個言語惡毒的後輩青年,顫抖不停。
哇嗚啊!
繼而痛叫一聲,從馬背上後仰,直接摔落下馬。
見到崔琰墜馬,劉辯等人面色大變,將領們亦是急呼起來:「崔公!崔公!」
崔琰聽得聲音,腦子裡還存有些許意識,掙扎著身子想要坐起,身旁士卒趕忙飛快跑去,扶起崔琰。
藍色的儒冠落在一旁,崔琰還未將身軀坐正,卻將頭一偏,就此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