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九章 為了呂家
未央宮,宣室殿。
肅穆的大殿中,群臣皆列。正對宮殿正門的天子位上,始終不見當今陛下劉協的身影。
已是一個時辰過去。
「司徒公,您說今兒個陛下能來嗎?」宮殿右側,現居光祿大夫的董承壓低了聲音。
時任司徒公的司馬防閉目養神,不發一言。
王允死後,本在老家溫縣養老的司馬防,被朝廷重新啟用,拜為司徒。
如今,太尉楊彪告病休假,司空劉普身為漢室宗親,近來也告了假,在朝堂上最具發言權的人物,就是這位宦海起伏多年的老司徒了。
董承的打聽,司馬防只當沒有聽見。
他本想遠離朝堂紛爭,卻不想又被請回了長安。
如今他的兩個兒子,大兒子司馬朗任洛陽令,替呂布重振昔日的帝都洛陽;二兒子司馬懿更是不得了,助劉虞打下了幽州,又出兵南下冀州,聲名鵲起,加上還是那位先生的弟子,將來前途勢必將不可限量。
作為父親的司馬防本想置身事外,在漢王室和呂布之間保持中立,可局勢根本就也不允許,別人早就將他司馬家當成了呂布的爪牙。
既然置身事外不可能了,司馬防便決定為了司馬家,賭上一把。
今天大伙兒齊聚於此,所為何事,站在這個殿里的每個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此時,中常侍韓宣領著兩個小黃門來到殿內,只聽得他清了清嗓音,向眾臣宣道:「諸位朝卿,今兒個就別等了,奴方才已去請示了陛下。陛下龍體抱恙,所以暫不臨朝,一切大小事務,送至三公署代為處理即可。」
早不病晚不病,偏巧今天病了。
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情?
「韓常侍,你這話不對吧!」
群臣中,排位僅次於三公后的鷹眉男人出列,眼神中透著一股子凌厲。
乃是九卿之一的大司農,衛覬。
衛覬因在河東政績卓著,得大將軍保舉,入京任職侍郎。隨後,短短兩年間,仕途儻盪,竟似坐火箭般步步高升,不知如此,還取代了昔日呂布大舅子嚴禮的大司農之職,掌管國家財政經濟,也由此可見,呂布對其信任之高。
「衛司農這是何意?」韓宣面色一寒,聲音中已然有幾分不悅。
何意?
衛覬冷笑一聲,二指併攏猛地指向韓宣:「朝會之前,我私下問過御醫署了。陛下這幾日龍精虎猛,分明沒病,如今你卻說陛下病了,我且問你,爾為何假傳聖諭,究竟是何居心!」
此話一出,群臣目光頓時直指韓宣,怒聲罵他閹人亂國,只會蠱惑天子,論罪當誅!
「汝等簡直不可理喻!」
面對眾人的謾罵,韓宣也不慫這些公卿,當場拂袖而去。
韓宣走了,殿內的朝臣們你瞅我,我瞅你,皆是有些發愣。
當有人問起司馬防當作何對策時,老司徒只是拍拍屁股,慢悠悠的走出殿外。
長安城中,大將軍府。
處理政務的大堂里,年僅十七歲的呂府大公子手執硃砂筆,在案卓上一摞摞的竹簡末尾,留下一道道的紅色硃批。
戲策死後,原本亢沉繁雜的事務,全由呂篆一人挑起。
戲策生前所掌之事,大多皆為機密,不容外人得知,所以呂篆就只能親力親為。以前看戲叔父總是輕鬆自在,只有當他親身體驗過後,才知曉其中艱難困苦。
尤其是在與父親書信時,更是不敢有絲毫大意,他必須學著戲策與父親對話時的口吻,拿捏一些語氣態度,來琢磨一些話該如何表達,才能獲取父親信任。
可呂篆終究不是戲策,好幾次都差點露出馬腳,好在後面又給圓了回去。
一旦事發,父親勢必恨及自己。
即便如此,呂篆也不曾退縮氣餒。
他知道。
一切,皆是為了呂家!
「公子,衛司農求見。」
守在門口的少年前來稟報。
少年名喚文欽,乃是替呂布牽馬的文稷長子,如今年滿十五,頗具武藝。本來文稷是想讓自己的這個兒子上戰場效力,呂布卻沒準,說可以先跟著自己的兒子,磨練磨練。
聽到這話的時候,文稷當時就紅了眼眶,內心的感激之情,如洶湧潮水,述說不盡。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倘若不出意外的話,呂篆將來會繼承呂布,若是能夠讓兒子早早的跟隨在呂篆身邊效力,無疑是給自家鋪開了一條錦繡前程。
「讓他進來。」呂篆認真看著竹簡上的訊息,頭也不抬。
文欽得令而去,少頃,衛覬便來到堂外,抬腿邁過小腿高的門檻,進入堂內。
「卑職拜見公子。」
衛覬走到大堂中央位置,躬身向呂篆行禮問安。
這位在當朝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大司農,在這個十七歲的少年面前,自稱『卑職』,不敢有半分不敬。
同時這也表明了,他是呂家家臣。
呂篆的目光仍舊沒有抬起,他只是淡淡道了聲『坐』,在衛覬坐下之後,才又問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剛坐下的衛覬立馬又站了起來,臉上帶有一縷羞慚,自責道:「公子,卑職無能。」
在此之前,校事署比朝廷更早接到呂布大勝的消息。
呂布如今位極人臣,封無可封,就連之前的功勞,由於無法封賞而轉接到了妻子嚴薇身上。如今,此法斷然不能再行,所以一眾依附於呂布的朝臣,便謀劃為呂布封王。
衛覬就是這其中的發起人之一。
然則,今天的結果顯然不合乎衛覬的預料,但這也是沒有辦法。劉協不來上朝,他總不能闖入後宮,把劉協給強行拖出來吧。
畢竟,劉協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大漢皇帝。
呂篆聽得這話,手中的筆微頓了一下,隨即他將筆擱置在硯台,從桌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卷檄文,然後向衛覬招了招手。
衛覬自是躬低著身子,小跑上前。
「你且看看,這是許靖、華歆他們起草的詔書,你拿去與太尉、司徒和司空合計合計,如果沒有問題,便照此做吧。」
呂篆坐在位置上,將檄文遞了出去。
衛覬趕忙雙手接過,目光在檄文內容上快速瀏覽一遍,上面先是述說了呂布的種種功績,後面則是封王的各種事項,以及禮儀。
檄文內容倒是寫得不錯,可問題就在於劉協會接受么?
要是又一直托著不上朝,衛覬還真沒有辦法。
見衛覬遲疑當場,呂篆重新提筆勾批起竹簡。
好一會兒后,衛覬仍舊站立在原地,這時呂篆道了一聲,聲音不大,卻有著罕見的霸氣與輕描淡寫的從容。
「諸侯作亂,天下割據,可這天下仍舊姓劉。不是因為他夠資格,而是我呂家,讓它姓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