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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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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o;  “那是白薇嗎?”


  甄雲韶迷茫地看著遠處乍寧湖上空。


  白薇和覆土之間的戰鬥結束得太快,甄雲韶還沒來得及去辨識,就已經結束了。白薇被打入虛空之後,覆土懸立在巨大樹枝之上,金色眉毛一邊展露的是威嚴與不可侵犯,而另一邊則是狂躁與厭世暴力。甄雲韶知道,這肯定不是覆土,便隻能說明,被打入虛空的才是白薇。


  “被打飛那個。”甄雲韶補充道。


  葉撫點頭。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奇怪。


  甄雲韶微微張嘴,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擔憂與著急。她隻覺得太過離譜了,白薇和覆土的戰鬥超出了她的認知。幾個呼吸後,她才反應過來,著急地看向葉撫,“白薇她,被打飛了啊!”


  “嗯,我看到了。”


  “嗯?就這嗎?”甄雲韶默認葉撫是站在白薇這一邊的,她不能理解葉撫這風輕雲淡的態度。


  葉撫頓了頓,配和她做出震驚的表情。


  甄雲韶一看就知道葉撫這是故意的,咬著牙恨恨道,“你太可氣了!無情的混蛋!”


  葉撫笑了笑,“為什麽不問我怎麽這麽淡然?反而先給我扣個帽子。”他沒有因為甄雲韶的謾罵而生氣,當然,也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甄雲韶恨得牙癢癢,她覺得葉撫就是故意的,是個很沒心沒肺的人。但恨歸恨,又不能真的做什麽,不說沒那個實力,首先,現在想知道白薇的情況還得靠他呢。


  “沒什麽,是我著急了。”甄雲韶平複好情緒。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哼,我平時也不是這樣的。”


  “隻有白薇,才會讓你著急,對吧。”


  甄雲韶望向別處,沒有說什麽。


  “你們關係很好。”


  “不用你強調。”甄雲韶說,“比起說這些閑話,我更想知道白薇的情況。當然,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回答。”


  “那我就不回答了。”葉撫嘴角留著一抹彎彎的弧度。


  甄雲韶現在很煩躁,她發覺了自己一直被葉撫兜著圈子走,最可氣的事,自己毫無辦法。她很不想放低身段去請求葉撫,不論是以前再青梅學府,還是闖蕩江湖一年半載以來,都不曾放低過身段,直白說來,還是秉持著她不屈從於強大的個人觀念。當然,這樣的她,軟肋更加明顯,以前是作為讀書人的矜持,以後可能會有其他,但現在隻有白薇。


  沉默一會兒後。“對不起……”甄雲韶低著頭,聲音充滿歉意。


  “你不必向我道歉。”葉撫笑道,“你並沒有得罪我。但如果你真的想從我這裏知道白薇的情況,那你應該以請求的態度,而不是要求的態度。而且,你我剛剛認識,你不應該先入為主地把我當成是什麽樣的人,那樣不僅影響我們聊天的觀感,也影響你的判斷。”


  葉撫停了停,然後問甄雲韶,“這些,青梅學府沒教過你嗎?”

  “聖賢話總是寫在書上的。”甄雲韶神情寡淡,“看懂了字,學不了理。”


  “你可是青梅學府的門麵。”葉撫無意嘲諷,陳述這個事實。


  甄雲韶說,“現在不是了。”


  葉撫溫聲說,“以後還會是的。”


  甄雲韶暗自搖頭。


  覆土還在繼續撕扯束縛巨大樹枝的空間,沉珂繼續凝聚著雕琢氣。甄雲韶不明白這些,她隻知道一個事實,虛空是一個危險到大聖人都不敢輕易踏足的地方。


  她擔憂地看著吞噬白薇的那處虛空裂縫,滿心著急想要知道情況,但又不好意思去問自己冒犯過的葉撫。


  葉撫自然是無意戲耍白薇唯一的朋友,他不急不緩開口,“她會沒事的。”


  甄雲韶看向葉撫,眼中泛起光彩。


  “虛空固然是個可怕的地方,但是對她而言,絕對不是。”


  “為……為什麽?”


  “其實,她很強的,隻是她並不知道自己很強。”


  “有多強?”


  “很強。”


  葉撫這個回答雖然等於沒說,但在甄雲韶心裏留了個底,畢竟她能直觀感受到葉撫很強,既然葉撫都這麽說了,大致上是沒有問題的。


  “這樣,你還會和她做朋友嗎?”葉撫問。


  甄雲韶挑眉反問,“為什麽不呢?”


  “沒什麽。”


  甄雲韶反應過來,“我懂了,你是說我跟她差距那麽大,實力上,完全不是一類人對吧。”


  葉撫笑道,“我沒這麽說啊。”


  甄雲韶吐出口氣,“你就是這麽個意思了,我明白的。誠然,這是事實,但白薇把我當朋友,跟她相處我也很開心,這樣就夠了。除非她哪天不願意跟我做朋友了。”


  “嗬嗬。”葉撫輕笑。“白薇能碰見你,其實是她的幸運。”


  “不不不,是我的幸運。”


  “嗬嗬,也對。”


  葉撫神情複雜地看著虛空裂縫。在他看來,白薇這樣的人,很難擁有朋友,不是因為性格,而是身份實力,因為像她一樣強大的人很少很少,而強大到那樣的層次又幾乎很難相互接受。而甄雲韶不一樣,甄雲韶這個年紀,這個性格以及天賦很容易吸引來許多人同她交往。


  白薇能在成為“東宮”前就遇到甄雲韶,是她的幸運,若是成為“東宮”後再遇到,那麽她們絕對不可能會成為朋友。


  當然,這隻是葉撫的看法。真正幸運與否,隻有她們二人心裏清楚。


  甄雲韶晃了晃頭,問道,“那現在,我們要做什麽?”


  “等。”


  “可是……”她看了看乍寧湖上空,“即便白薇沒什麽事,但那個人……守林人他們,到底要做什麽?看上去,有些令人害怕。”


  葉撫緩聲問,“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個傳說,說天下是依托於一棵古樹而生?”


  “這樣的傳說不少,但傳說嘛……”甄雲韶頓了頓,懷疑道,“難不成是真的?”


  “不是。”


  “這……”甄雲韶無語,心道既然不是,你說的那麽玄乎。

  葉撫又接著說,“古樹是的確有那樣一棵古樹,但世界嘛,並非依托古樹而生,相反,是古樹依托於世界而生,至於怎麽個依托法,不太好說。”


  甄雲韶不明白其間厲害,隻是問,“莫非那段枝椏就是那棵樹的一部分?”


  “是的。”


  “什麽樹?”


  “建木,通天建木。”


  甄雲韶想了想問,“是它本身叫這個名字,還是人們給它取的這個名字?”


  “你這個問題角度很清奇。”葉撫笑了笑,“沒想到你會這麽問。”


  “這有什麽奇怪的。”


  葉撫沒多說什麽,“這樣的名字自然是人們給它取的,畢竟,取名字這種事隻存在於生靈級物種之間,隻有他們才會給自己尋求一個用以彰顯身份的標簽。”


  “什麽?生靈級物種?什麽意思啊。”


  “沒什麽,你聽個響就是了。”


  甄雲韶無法從葉撫的描述中感知到通天建木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也就不怎麽在意,畢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她是明白的。她隻是聯係到葉撫先前所說的“大世紀的開篇之作”,不由得去想,這棵樹怎麽影響大世紀。想歸想,並沒有去細問,她覺得這些東西大抵不是自己這個層次能理解的。


  甄雲韶有很多事情想問葉撫,但又不是很想問。她不明白自己這種心情是怎麽會事,就是覺得某些事情葉撫一定知道答案,但答案會讓她很難以接受。她欺騙自己一般想,隻要我不去問,就永遠不會知道那些事,就不會難受。


  看著覆土一點一點撕開空間裂縫,看著黑石城上空的雕琢氣凝聚而成的球狀物越來越大。她等待著。


  從遠處看向黑石城,隻能看到衝天而起的霧氣。許多人看到了,覺得很奇怪,但一種無形的影響力讓他們下意思選擇不靠近。


  發生在這裏的一切,無人問津。


  虛空之中,白薇以躺倒的姿勢懸浮著。她睜著眼,靜靜看著龐大無序的巨樹枝椏。這些枝椏看不到盡頭,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她隻是靜靜地懸浮著,什麽都沒做。


  覆土那句話在她腦海裏回旋。


  你很強,但是不懂怎麽殺人。


  是啊,我很強,我是葉撫封的白帝,整個天下隻此一人,凝聚了無數香火神運,接納了無數深澤氣數。我還是神秘強大的“東宮”,有著可能的了不得的身份,是的,我很強。但我什麽都做不到,即便我這麽強,也還是被輕而易舉地打敗。葉撫,你一定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被擊敗吧,但你依舊將整件事交予我,你想要我做什麽呢?是要我阻止他們,還是想要我學會戰鬥,你什麽都沒說,隻是說一句“到時候就知道了”,現在時候到了,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麽?還是說,你想讓我自己決定……葉撫,你到底有什麽打算,到底為什麽幫我成神,到底為什麽坦然告訴我“東宮”之事,到底為什麽要讓我接下這件事。葉撫,你什麽都沒說,想讓我自己明白,但是,我什麽都不懂。葉撫,你是看著我被打敗的吧,看著我被卷入虛空,你仍舊沒有任何動作,是知道虛空無法傷害我嗎?還是你想讓我感悟什麽?但,我到底要去感悟什麽?葉撫,我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懂……我不傷心,也不會埋怨你,更加不會生氣,隻是,我真的什麽都不懂……看著那個女人的攻擊來了,我不懂如何反抗,隻能下意識防守,她掐住我的喉嚨,我隻會用拳頭去打她,她將我打進虛空之中,我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辦法去擺脫。我身體裏有很多強大的力量,但我用不來,葉撫,你從來沒跟我講過如何戰鬥,更加不會教我,你知道我不會戰鬥,又為什麽讓我來解決這件事。

  葉撫,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麽?我不明白,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葉撫,我們相愛相擁,你知道我的全部,我知道你的……除了你的名字以及和你在一起發生的事外,什麽都不知道。


  葉撫,我到底要做什麽?

  漫長無盡的無力感,擊穿白薇的防線。她望著無盡的虛空,緩緩閉上眼,兩滴淚珠離開她的眼角,飄向遠處。


  她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傷心,更加不會去責怪葉撫。她隻是在這一刻,迷茫了。並不是迷茫如何離開在這裏,如何打敗覆土,而是迷茫自己到底是誰,會成為誰,會遇到什麽,會發生什麽。


  她曾經最大的願望就是,尋得一處寧靜之地,養花,彈琴,看書,擼貓,終日綿綿,整夜安暖。


  但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樣的生活了。潛藏在心裏許久的迷茫,在這死寂的虛空中爆發出來。以前的她,可以任性地把煩惱寄托在葉撫身上,覺得隻要葉撫在,就一定不會有什麽問題。以前的她,從來不主動去選擇自己的人生,隻是一直在被動的接受。


  但是現在,葉撫根本不搭理她了,或者說主動要求她改變。


  她不知道如何改變,因此失去了方向。


  躺在漫漫無際的虛空裏,她真真感受到了無力感。不知道做什麽,什麽都不會做。


  我隻是一無是處的花瓶。


  她閉著眼,飄向無盡的虛空。


  沒有時間感,沒有空間感。她飄進一座龐大的虛空墳場,同巨大的骨架擦肩而過,亦將許多巨大的骨架撞得粉碎。她仍舊沒有停下來。她不是沒有能力停下來,而是不願停下,因為停下似乎就意味著必須要給自己一個答案。


  她給不了自己答案。


  她選擇逃避。


  直到某一刻,她的身體狠狠地撞在了一座大山上。這座虛空裏的山,沒有被她撞得粉碎,隻是破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但那個缺口很快又自己合上了。


  這次,她被迫停了下來。


  她看著這座虛空中龐大的山,沉默許久後,踏足而上。一登上山,虛空的失重感便消失了。直觀上感受,她覺得比天下要重得多,但對她而言能夠接受。她看了看自己的位置,應該是在山腰。她望頭又看了看山頂,很高很遠,似乎要走很久,但她還是走了起來。


  一步接著一步。


  她在虛空之中,登山。


  山上有什麽,她沒去探究,不停地走著。她隻是不想停下步伐,因為停下步伐似乎就意味著一定要給自己一個答案。


  她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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