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兩封信
李玄霸的兩封信,只能算是家書,朝廷不可能用上八百里加急,李玄霸自己倒也不著急。所以,他寫完信的第三天傍晚,魏徵才在唐國公府收到李玄霸的信件。
一個信封上寫著魏徵親啟,另一封則是讓李苟轉交給公主的。
魏徵與家眷住在唐國公府多日,府上的下人對他們照顧有加。李玄霸不在,魏徵更像是唐國公府的主人。
信封里只有一頁紙,李苟瞄了一眼,上面寫的字並不多。
魏徵看的很仔細,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生怕錯過什麼,當然,李玄霸的字跡比較獨特,這也影響了魏徵的閱讀速度。
短短的十幾行字,魏徵看了兩遍,看完之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先生,公子在信里說了什麼?」李苟見魏徵放下信,連忙問道:「他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情交代?」
「公子讓我幫他查兩個人,倒沒有什麼其他的交代。」魏徵答道,見李苟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魏徵笑著繼續說道:「如果一定要說還有什麼事,公子還交代了,讓你不要偷看他寫給公主的信,否則公主惱羞之下,說不定會派人砍了你的腦袋。」
李玄霸與李苟的關係很好,二人更是時常打鬧,李玄霸有這樣的擔心,倒也沒什麼稀奇的。主僕之間的關係,能做到這種程度,倒也極為少見。
「呃?」李苟愣了愣神,惱道:「公子居然這麼不相信我?」
「公子這麼說,只是想讓你知道,他人雖然在外面,卻依然在意府上的人。」魏徵將信揣入懷中,安撫道:「對了,公子也交代了,讓我們不要忘記他走之前的吩咐。」
「這唐國公府,都快變成災民的聚集地了。」李苟想到此事,一陣頭疼,說道:「唐國公府雖大,但也容不下更多的人了!」
「再過幾天,就到了一個月,只怕那些孩子連一半都留不下來。」魏徵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
李玄霸離開洛陽的時候,讓李苟與魏徵幫他做一件事。
楊廣賜了不少罪奴給唐國公府,其中不乏十二、三歲的孩子,李玄霸讓李苟從這些人中,尋幾個體質較好,又比較聰慧的孩子,由李苟負責教導武學,而魏徵教他們讀書識字。
洛陽富庶,但為了體面,城中自然不可能有乞丐出沒,不過,卻有許多販賣奴僕的地方。
對於洛陽城中的顯貴來說,他們從不缺少僕從,所以奴僕市場里,漂亮的女孩子價錢高的離譜,但那些男孩子,基本上無人問津。
李玄霸知道洛陽有這種地方后,便讓李苟時常去逛一逛,見到資質比較好的,就將他們買回來。李玄霸不願意見到市場的畫面,所以自己不想去。
過年時,唐國公府收了不少禮,李玄霸又不亂花錢,再加上萬氏給的那些金銀細軟,李玄霸現在很有錢,雖然無法與洛陽中其他府上想必,但養活幾百口人不是問題。
「唐國公府畢竟不是善堂,不可能平白無故養著那些閑人。」李苟說道:「公子想為陛下培養一些人才,自然就要淘汰另外的人。」
魏徵何嘗不懂這個道理,點了點頭,說道:「有取有舍,能讓那些孩子加倍努力,公子的做法確實是對的。時間不早了,今日你應該進不了皇宮,明天早上,你來我這裡取這封給公主的信吧。」
「先生,連你也覺得我會偷看?」李苟瞪眼道:「莫非這也是公子的交代。」
魏徵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李苟,李苟哼了一聲,退出房間,心道:「公子還真是了解我。」
李苟離開后,魏徵又將懷中的信取出來,認真讀了一遍,繼而將目光盯在兩個名字上。
「房玄齡,杜如晦。」魏徵默念一聲,疑惑的自語道:「這二人到底有何本事,竟能讓公子特意寫信回來?」
李玄霸的信中,只是隨意的提起房玄齡二人的名字,但魏徵能夠看得出,這才是李玄霸寫信回來的真正目的。
「你真的是在為陛下著想嗎?」魏徵沉默良久,嘆了一口氣,將那封信燒毀。
親眼看著信燃為灰燼,魏徵才放心的走出書房,回到自己的房間。
「老爺,你回來了。」裴氏正在擺弄著刺繡,見魏徵進了房間,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
魏徵微微一笑,說道:「我現在已經不是朝廷官員了,你又何必叫我老爺。」然後,他陪著裴氏坐了下來。
「依老爺的才學,除了武職,什麼樣的官當不了?」裴氏安慰一句,又有些不安的說道:「李家公子深受皇上疼愛,他又這般敬重老爺,遲早會把老爺引薦給皇上的。」
「你不想我去做官?」魏徵看裴氏表情,心裡有數,說道:「我明白,你擔心我這性子會釀下大禍。」
「若是十年前,即便你去做官,又有何值得擔心的呢?」裴氏幽幽的說道。裴氏乃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見識自非一般女子可比。
十年前的楊廣,胸懷大志,一心想要穩定天下,開疆闢土,堪稱一代明君。那時候的他,能夠聽得忠言,臣子也敢於直諫。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公子曾經說過,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又何必煩擾以後的事情呢?」魏徵的心裡很不舒服,平靜的說道:「時間不早了,休息吧。」
裴氏從魏徵的話中,聽到一絲心灰意冷,但她並不覺得難過,反而感到高興。她細心的替魏徵脫去外衣,又請人打來熱水,讓魏徵洗了洗。
魏徵躺在床上,閉著雙眼,卻始終無法睡著。裴氏躺在魏徵身邊,雖然魏徵一動不動,但她還是知道,魏徵並未入睡。
「老爺,凡事問心無愧就好。」裴氏輕聲說了一句。
魏徵轉過頭,看了一眼裴氏,嘴角露出笑意,說道:「你說的對。」
「問心無愧」四個字,讓魏徵豁然開朗。
……
第二日,李苟將信送到宮中后,立馬回到唐國公府,繼續教授那幾十個孩子習武。
自從李玄霸離開洛陽后,唐國公府似乎被遺忘了一般,如今李苟突然進宮,難免會讓有心人猜測唐國公府的意圖。
多方打聽之下,他們發現李苟只是替李玄霸送了一封信給公主,頓時無語,再次選擇遺忘唐國公府。
楊靈收到李玄霸的信,自然開心萬分,她將秋霜等人屏退,躲在房間中偷偷打開信。
李玄霸寫給公主的信中,無非是一些情話,除了公主,估計也沒人願意去讀那些纏綿的字句。
一句句優美的詩詞,讓楊靈怦然心動,但最後一句話,將楊靈拉回了現實。
「盡量勸陛下留在東都!」
這句話出現的很突兀,讓楊靈有些措手不及。
前面的一句句詩詞,如同美妙的音符,傳達著李玄霸的思念與愛意。
但最後一句話,才是整封信的重點。
楊靈不明白李玄霸為什麼讓她這麼做。
一千多艘船隻,已經運送到洛陽,還有兩千多條小船,也正在製造,想必,很快也會送過來。
楊廣對巡遊江都這件事看的很重,根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放棄,李玄霸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你知道父皇心意已決,卻還讓我勸他,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才會讓我不惜觸犯父皇龍顏?」楊靈對著信自語道。
雖然心中不解,但楊靈還是決定聽李玄霸的話。
早朝結束之後,楊靈前去大業殿請安。
「聽說玄霸派人送了一封信給你?」楊廣見到楊靈時,微笑著說道:「身處軍中,卻還記得給你寫信,玄霸倒也是有心之人。」
「父皇何必打趣兒臣呢。」楊靈嬌嗔道:「那傢伙就寫了幾句詩詞,還特地派人送進宮,父皇不責罵他一番也就罷了,怎麼還誇他呢。」
楊廣聞言,剛想讓楊靈將那封信呈上,又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妥,無奈的說道:「你是公主,也是朕的女兒,玄霸心裡在乎你,朕高興還來不及,又為何要責罵他?」
兩個人閑聊了片刻,楊靈隨口說道:「父皇,您打算何時去江都?」
「怎麼,你等不及想去看看江都風景了?」楊廣笑道:「等江都的船運過來,朕便帶你去。」
楊廣前幾次巡遊江都時,都沒有將楊靈帶過去,所以楊靈一問之下,楊廣以為她想要跟著去。
「父皇,您能不去江都嗎?」楊靈有些難過的說道:「母後身體不適,應該留在宮中靜養,何必讓她長途奔波呢?」
楊廣面露不悅之色,說道:「朕帶皇后出宮,難道還會虧待她不成?朕明白你有孝心,但朕心意已決,你不必多言。」
楊靈雖然是公主,但楊廣讓她不要多言,她依然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行了禮,退出大業殿。
「以靈兒的性子,斷不會說出這些話,定是李玄霸的主意。」楊廣皺著眉頭,說道:「李權志,你覺得玄霸為何要讓靈兒這麼做?」
「忠勇衛大人思慮周全,想來,是希望陛下能夠坐鎮洛陽。」李權志小心翼翼的答道:「或許,張將軍那邊遇到了一些麻煩,而張將軍又不希望陛下擔心,所以沒在奏摺中提起。」
楊廣想了想,確實有這種可能,說道:「瓦崗賊的勢力,畢竟只在東郡,不會影響大局,傳旨給張須陀,讓他將瓦崗賊壓制住,等朕巡遊江都回來,再派大軍一舉剿滅。」
張須陀與瓦崗軍第一次交戰,便殺敵兩千多人,又俘虜近千,這讓楊廣很輕視瓦崗的戰力,認為瓦崗賊只是憑藉瓦崗寨的優勢,才使得張須陀無法剿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