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兩王生隙
自古以來,黃河便被喻為中華名族的母親之河。
大業十三年的動亂,震怒了這位母親,一場滔天洪水,讓黃河下游兩岸的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遠在江都的楊廣,先後派七名使者奔赴黎陽倉,督促官吏開倉賑濟百姓。無奈朝廷已經失去威嚴,官吏貪腐,不聽詔令,使得每天都有上萬人餓死。
民以食為天,百姓可以容忍貧窮,卻無法忍受饑饉,官吏的所作所為,令百姓怨聲載道。越王派出數百人的軍隊前往黎陽倉,打算監督當地的官吏,可惜還未到東郡,便遭到瓦崗賊的埋伏,僅有兩人逃生,輾轉回到東都。
「李密,我等推舉你為魏公,是盼著你能拯救天下百姓。」翟讓得知李密派人攔截東都的使者,怒氣沖沖的闖進魏公府,指著李密的鼻子罵道:「無論朝廷做錯了什麼,百姓又有何罪?你可知道武陽等郡餓死了多少百姓!」
數十魏公府兵手持長戈、闊刀將翟讓與隨從圍在院中,翟讓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眾人沉默不語,既不上前,也不後退。
「翟司徒稍安勿躁,或許魏公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前往黎陽倉的。」翟讓身邊的賈雄勸道:「魏公胸懷天下,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不過翟讓絲毫不理會他,仍然帶著怒意看著李密。
「朝廷的援軍已經趕到洛陽,為了瓦崗的基業,本公小心一些,難道有錯?」李密臉色陰寒,沉聲說道:「翟司徒清晨便到我魏公府喧嘩,可曾把我李密放在眼中?」
「你出生門閥世家,何嘗受過飢餓之苦?」翟讓怒目直視,毫不畏懼的說道:「讓不懂江山霸業,只求溫飽,魏公既然不顧百姓死活,那便讓我帶著瓦崗將士前去攻下黎陽倉。賑濟災民。」
「司徒大人,您真的錯怪魏公了。」李玄英含笑推開府兵,走到翟讓面前,躬身說道:「魏公昨晚一夜未睡。便是在考慮如何將洛口的糧食運去賑災,您與魏公都是心繫百姓之人,何必因為誤會而大動干戈?」
翟讓聞言,仔細的看了看李密,發現他眼圈發黑。確是一夜未睡的模樣,暗道莫非真的錯怪了李密?
「敢問魏公可曾想出對策?」翟讓的聲音依然洪亮,不過柔和了許多。
李密神色稍緩,示意府兵退下,平靜的說道:「洛口倉的糧食確實能解災民一時之需,但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司徒方才的氣話,反倒提醒了我。既然黎陽倉有吃不完的糧食,我們可以派兵奪下黎陽倉,用那裡的糧食賑濟百姓。」
「既然魏公有心。讓也就放心了。」翟讓拱了拱手,說道:「不過此事刻不容緩,還望魏公能夠早日定奪。」
李密點了點頭,對李玄英說道:「玄英,你派人把右武候將軍請來。」李玄英領命而去,李密又對翟讓說道:「司徒以為,讓他率軍前去攻佔黎陽倉是否妥當?」
徐世績有勇有謀,品性耿直,翟讓當然很放心,二人在院中交談片刻。彷彿先前的不快從未發生過。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徐世績匆匆趕來,三人商量一番,定下奪取黎陽倉的計策。之後翟讓與徐世績等人告辭離去,李密親自將他們送到門外。看著翟讓的背影,李密的臉上滿是怒意。
李玄英注視著李密緊攢的拳頭,沉默不語。
「世績,你應該明白這次行軍的意義,數以百萬計的百姓在等著糧食。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一定要儘快拿下黎陽倉。」回府的路上,翟讓鄭重的說道:「魏公的無意之舉,不知多死了多少人,這是我們瓦崗的罪責,自然該儘力去彌補。」
「翟大哥請放心,世績一定日夜兼程,不讓百姓忍受更多的磨難。」徐世績沉聲應道。身為瓦崗最早的一批人,他還是習慣稱呼翟讓為翟大哥,而非翟司徒。
「有你親自去,我當然放心。」翟讓擠出一絲微笑,說道:「兄長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去吧。」徐世績拱了拱手,沉聲應下,策馬去往軍營。
「主公,您今日的舉動太冒失了。」徐世績離開后,賈雄聲音微顫,說道:「即便魏公有錯,您也不該闖進魏公府啊!」
翟讓消了氣,也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苦笑一聲,說道:「讓本來就是粗人,一時氣憤,哪會考慮那麼多?」
「什麼魏公,還不是二弟讓給他的?」翟弘冷笑道:「難道他還敢記恨二弟?」翟弘是翟讓的兄長,頭腦有些簡單,說話顯得肆無忌憚。
「話雖如此,還需謹言慎行一些。」賈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淡淡的說道。雖然翟弘在瓦崗寨的地位不低,但賈雄很看不起他這種沒本事的人。
翟讓聽著二人的爭執,搖了搖頭,微笑不語。
在翟讓的身邊,一名中年男子低頭沉思,翟讓見他從頭到尾不發一言,好奇道:「儒信,你在想什麼?」
「主公,難道您不覺得此事有些蹊蹺?」王儒信抬起頭,看著翟讓說道:「以魏公的才智,又如何會想不到用黎陽倉的糧食賑濟難民?而且洪澇剛剛發生,魏公便加派兵力,橫隔在東都與黎陽之間,顯然是有意阻止朝廷賑災。」
「怎麼可能?」翟讓不敢相信的說道:「他這麼做有何目的?」
「如果在百姓活不下去的時候,魏公伸出援手,那瓦崗的聲望必然會擴大到黃河下游,至於目的,主公應該能夠明白。」王儒信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當初瓦崗軍正是攻佔洛口倉,然後開倉放糧,將附近的饑民盜賊聚在起來,才有今日的聲勢。
「李密那廝竟然敢這麼做?」翟弘怒道:「二弟,咱們收回他的權力,然後率領瓦崗軍攻下洛陽,你不想當皇帝,那就讓大哥來當。」
翟讓面露猶豫之色,想了片刻,搖頭說道:「天下未定,何必自斷雙臂?」王儒信本想再說些什麼,翟讓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輕嘆一聲,不敢多言。
三人只顧著交談,完全沒有注意到落在他們身後的賈雄,嘴角那一抹譏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