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何必當初
男兒生於世，自當建功立業。
就算李建成不安排，李世民自己也會請戰，因為比起李建成，他必須付出更多，才能得到更多人的尊重與支持。
武安郡原本就不繁華，被突厥人洗劫過後，更是成了一座空城，攻下這樣的城池，根本無法讓他的功勞入別人的眼，所以他需要更大的功勞，比如收復太原。
大唐建國數年，漸漸穩定了中原的局勢，奈何時間太短，面對突厥大軍進犯，能夠將突厥人趕回草原已經是極為困難的事，根本沒人敢生出滅掉突厥這樣的想法，起碼現在不敢奢望。
因此，收復太原絕對是此次與突厥交戰能到取得的最大功勞。
「秦王，是否要派人回朝面聖？」侯君集安頓好麾下的將領，走到李世民身邊，躬身抱拳道：「太子故意阻攔秦王建功立業，想來陛下至少會有點不開心。」
「太子的安排並無不妥，父皇又怎會怪罪於他？」李世民搖了搖頭，說道：「朝廷的主力畢竟還駐紮在龍泉，若是我軍追擊的過程中遭遇突厥大軍，朝廷根本無法馳援，太子想要步步為營，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可兵法有云：兵貴神速。」侯軍集聽不出李世民的話是否發自肺腑，沉聲說道：「一旦突厥意識到朝廷意圖收復太原，他們定會增派兵力，嚴陣以待，那時再欲攻城，必是難如登天。」
突厥人悍不畏死，定然不會像李元吉那樣，看見別人攻城就棄城而逃，再加上太原城易守難攻，強攻之下，必然會死傷慘重，而這些死傷之人，很有可能皆是秦王帳下的將士。
「父皇雖命嗣昌兄長為三軍統領，但真正做主的還是太子，所謂軍令不可違，本王可不想落下把柄。」李世民如何能不懂侯君集的意思？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
侯君集也想明白了李世民的為難之處，嘆了口氣，繼續整頓麾下的將士。
李世民身為秦王，不需要親自安頓大軍，他此時面西而站，思緒良多。
他一直覺得自己比李建成優秀，哪怕李建成確實也很優秀。
無論什麼時候，李建成總是顯得很淡定，似乎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這樣的表現，很讓李淵喜歡。不僅如此，李建成很擅長隱忍，哪怕明知李世民曾經想要加害他，他也沒有對李淵提過，甚至在外人面前，還能表現出手足情深的模樣。
面對這樣的一個人，李世民不敢犯錯，更不敢留下任何把柄。
想到這裡，李世民突然想起了李玄霸，當初若不是他所圖太大，或許李玄霸現在正站在他的身後，成為他最強大的助力。
可是李世民並不後悔，無論是李玄霸被楊廣重用，還是李玄霸在南隋的地位，都沒能讓李世民生出一絲後悔的心思，他一直安慰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計謀讓李玄霸失去了武力甚至差點醒不過來，或許敢反抗楊廣的人會少很多，大唐也不可能這麼快崛起。
論行軍打仗，李世民確實比李建成更優秀，但同時，他也比李建成更固執，更剛愎自用，他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有錯。
自從李玄霸去了江都，李世民再也沒把李玄霸當作兄弟，他之所以現在會想起李玄霸，乃是因為他現在的處境讓他很羨慕李玄霸。
雖然李玄霸沒有自立的意思，但誰都知道，他是南隋最有權勢的人，他可以毫無忌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根本不用像李世民現在這樣瞻前顧後，面對絕佳的機會，也只能錯過。
……
武安與龍泉相距不遠，李世民攻下武安的消息，李建成早已收到。李世民站在城上自憐之時，李建成正和柴紹坐在暖和的書房中。
柴紹其實很不願意接近李建成和李世民，一來，他不願摻和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二來，他擔心會引起李淵的猜忌。可是他此時又不得不與李建成相對而坐，畢竟李建成是以請教的名義詔令他前來的。
「嗣昌兄，秦王攻下武安，你怎麼看上去沒有絲毫開心的樣子？」柴紹的坐立不安全都落在了李建成的眼裡，他端起茶杯，笑著說道：「本宮又沒有屏退左右，你擔心什麼呢？」
沒有屏退左右，說明李建成不會說些不該說的話，這讓柴紹稍稍放心了些。他連忙答道：
「太子言重了，秦王旗開得勝，微臣自然替朝廷開心，只是朝廷尚未將突厥大軍趕出中原，所以微臣不敢驕縱。」
「嗣昌兄所言甚是，本宮需要反省。」李建成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擺架子，他慚愧的說道：「比起世民在前線廝殺，本宮實在是愧對父皇。」
「沒有太子坐鎮，將士又豈能奮勇殺敵？」不管李建成是否演戲，柴紹都必須有所表示：「您是大唐的太子，自然不該以身犯險。」
「多謝兄長的安慰。」李建成笑了笑，說道：「父皇派你來坐鎮中軍，世民此次的功勞，你可得如實向父皇稟告。」
「微臣不敢欺瞞聖上。」聽到李建成的話，柴紹頓覺身上有些壓力，他確實不敢謊報軍功，但又必須盡量放大李建成的功勞。對他而言，這種事情可比上陣廝殺難得多。
從柴紹的表情上，李建成知道柴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也不再多言此事，和善的說道：「承乾已經三歲了，世民卻只見過他幾面，大唐有這樣的秦王，如何能夠不強大？」
「秦王確實為朝廷付出了很多。」柴紹恭敬的答道：「可是太子您不也是嗎？」
「本宮身為太子，本就該以國事為重。」李建成知道柴紹很識趣，即便不站在自己這邊，也不會幫助李世民，於是轉移話題道：「嗣昌兄，南隋之行，路上所見之處，與大唐相比如何？」
柴紹沉默了一會，認真的答道：「微臣不敢欺瞞太子，現如今的南隋比起大唐，有過之而無不及。微臣一路上只看到南隋各地皆是安穩景象，心中盼著大唐早日肅清賊寇，國泰民安。」
「這也是父皇與本宮所願。」李建成點了點頭，說道：「只是玄霸有些可惜了，他當初若是選擇留在父皇身邊，此時的天下已經再無紛爭。」
柴紹聞言，深以為然。
若是以前，柴紹可能會覺得李建成把李玄霸看的太過重要，可江都一行，讓柴紹極為贊成李建成的話。
「世民啊，為何當初你那麼糊塗呢？」李建成嘆了口氣，再次舉杯，飲盡杯中茶水。
柴紹沒有接話，他此時什麼都不該說，更不能說，他只能端起茶杯，喝著杯中那苦澀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