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攤牌
普圖欣坐進了椅子里,將羅科索夫斯基的那把手槍重新推回到他的面前,不動神色地說:「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把您的手槍收好,小心別走火了。還有,我和軍事委員同志到現在還沒吃飯呢,您這個做主人的,可不稱職哦。」
羅科索夫斯基拿起桌上的手槍,重新插進了槍套,沖格里薩使了一個眼色。格里薩點點頭,收起了手槍帶著兩名戰士走了出去。等格里薩出去后,羅科索夫斯基大度地對加米涅夫說:「政治副軍長,您站的時間夠長了,請坐下吧。」
沒過一會兒,格里薩和一名戰士抬著一隻冒著熱氣的茶炊出現在門口,後面跟著的戰士手裡托著一個擺滿東西的大托盤。兩人把茶炊放在桌上后,格里薩又轉過身,從身後戰士手裡的托盤裡,將茶杯、茶壺、擺著方糖的碟子、裝蜂蜜的瓶子、裝著軍用黑麵包乾的盤子、切成片的****一樣一樣地擺在了桌上。
茶炊,又稱為茶湯壺。一種銅製的有兩層壁四圍灌水,在中間燒火的燒水壺。羅科索夫斯基拿起茶杯打了一杯熱茶,禮貌地問:「軍事委員同志,您要幾塊放糖啊?」
「不用放糖。」瓦舒金瓮聲瓮氣地說了一句后,就一把搶過了羅科索夫斯基手裡的茶杯。只見他用小茶勺舀了一勺蜂蜜送進口裡含著,接著將嘴貼著茶杯,帶著響聲一口一口地吮茶。他的臉被茶的熱氣烘得紅撲撲的,透著務必的幸福與滿足。
羅科索夫斯基看到瓦舒金的這種喝茶方式,不由啞然失笑。他又倒了一杯茶,問普圖欣:「將軍同志,您要幾塊方糖?」
「還是我自己來吧。」普圖欣說著,從羅科索夫斯基的手裡接過了茶杯,將兩塊方糖放進杯子后,用小茶勺輕輕地攪拌起來。看茶杯里的方糖完全融化后,他把茶勺放在一旁,抬頭望著羅科索夫斯基,問道:「說說吧,將軍同志,您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您難道不知道擅自扣留上級指揮員的行為,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當事人都被會送上軍事法庭,甚至還會被法庭判處死刑嗎?」
「將軍同志,這些我都知道。」羅科索夫斯基一臉苦澀地回答說。
「既然知道,那您還命人把我們扣押起來?」坐在旁邊的加米涅夫氣呼呼地說:「您不光自己找死,還拖著這麼多戰士陪您一起死。」
加米涅夫抱怨的這幾句話,瓦舒金聽了以後,只是哼了一聲,繼續用他獨特的方式繼續喝茶。而普圖欣則抬手打斷了加米涅夫後面的話,望著羅科索夫斯基不解地問:「將軍同志,您能告訴我,您這樣做的原因嗎?」
羅科索夫斯基聳了聳肩膀,有些無奈地說:「假如我告訴你們,說德國人和我們之間的戰爭,很快就要爆發了,你們會相信嗎?」
普圖欣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對羅科索夫斯基瞧了一眼,表示不相信地搖搖頭,同時還苦笑一下:「將軍同志,您不覺得您在危言聳聽嗎?我們的部隊正在向邊境集結,雖然一直是在秘密進行,但只要德國人不是瞎子,他們一定會察覺到我們的行動。您認為他們會這麼蠢,朝我們重兵集結的地方發起進攻嗎?」
羅科索夫斯基沒有吱聲,他心裡在考慮該如何答覆普圖欣的疑問。
「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我想告訴您的是:您錯了,而且錯得還很離譜。」普圖欣將軍不住嘴地說下去:「您完全陷入了臆想之中,以為德國人在國境線上搞一點小動作,九十要進攻我們的前兆。所以才會匆匆忙忙地搞一個不知所謂的備戰演習,而且由於擔心我們強行讓您終止這個演習,所以才感冒大不韙將我們都扣押起來。」
聽到普圖欣這番話,羅科索夫斯基忽然感到了極度的疲倦,伸手抓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猛地喝了幾口水以後,大聲地說:「普圖欣將軍,您能聽我解釋嗎?」
普圖欣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個手勢,示意羅科索夫斯基說下去。可沒等羅科索夫斯基開口,房門忽然被推開了,剛從城裡防空陣地返回、風塵僕僕的馬斯洛夫出現在門口。看到屋裡的情景,他不禁大吃一驚,快步來到羅科索夫斯基的面前,用手指著那些端著槍的警衛戰士,大聲地問:「軍長同志,這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我們的戰士為什麼會把槍指向軍事委員他們?」不等羅科索夫斯基回答,他便轉身命令屋裡的戰士,「都把槍放下。」
可惜辦公室里的這些警衛戰士,都是格里薩的心腹,根本就沒有理睬馬斯洛夫,黑洞洞的槍口,依舊指向正在喝茶的瓦舒金、普圖欣和加米涅夫他們三人。
「參謀長同志,您不要著急,聽我向您解釋。」羅科索夫斯基面對幾人朗聲說道:「你們肯定都以為我神經錯亂了,所以才會下達一系列荒唐的命令。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我的神智很清楚,我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為德國人很快就要向我們發起進攻了。作為日托米爾的衛戍司令和第九機械化軍的軍長,在這種情況下,總要做點什麼,所以我才暫時把你們幾人扣押起來。」
瓦舒金聽完羅科索夫斯基的話,將手裡的空杯子往桌上重重地一頓,站起來義正嚴詞地說道:「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您知道您在說什麼嗎?說要加強城市的備戰,也就是等於說敵人有可能幾乎深入我們祖國的深處。那麼,說得好一些,這是荒唐無稽的想法,說得不好一些,完全就是失敗主義的表現嘛。」
羅科索夫斯基沒有和瓦舒金爭論,而是抬手看了看錶,見時針已指向了下午六點,離那名德軍司務長向我軍投誠的時間,只剩下三個小時。他癟了癟嘴對瓦舒金說:「軍事委員同志,如果德軍要對我們發起進攻的話,肯定事先會有一些徵兆。請您再耐心地等幾個小時,沒準我就能向您提供有說服力的證據了。」
「好吧,那我就等您三個小時。」瓦舒金氣呼呼地說:「如果到時您還沒有證據說服我們,就請放我們走。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我不會追究的。」
羅科索夫斯基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好吧,軍事委員同志,既然您答應不再追究,那事情就好辦了。這樣吧,假如到十點,還沒收到任何可以證實德軍將發起進攻的情報,我就放您離開,同時我本人也聽憑您處置。」
達成協議后,大家重新坐下喝茶。俄羅斯人很奇怪,不管之間有多大的矛盾,但只要坐在一起喝茶,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立即就會變得融洽起來。
在喝茶的五個人中間,最心不在焉的是參謀長馬斯洛夫,他不停地抬手看錶,還不時用擔憂的目光望羅科索夫斯基一眼。可羅科索夫斯基和另外幾人,卻如同久別重逢的朋友一般談笑風生,絲毫沒注意到坐卧不安的馬斯洛夫。
當牆上的時鐘指向九點半時,房門再度被推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名參謀。他快步地來到了羅科索夫斯基的面前,從夾在腋下的文件夾里抽出一張電報紙,遞給了羅科索夫斯基,隨後他又敬了一個禮,轉身走出了房間。
羅科索夫斯基看完電報后,將電報遞給了瓦舒金,笑著說道:「軍事委員同志,您看看,這是軍區首長發給您的電報,說有一名自稱為德共/黨員的德軍司務長,向我邊防部隊投誠,據他供稱,德軍正在進入出發地域,將在22日晨向我們發動進攻。您這下明白我為什麼讓部隊開展戰備演習了吧?」
瓦舒金看完電報后,隨手遞給了普圖欣,不以為然地說:「羅科索夫斯基同志,這份電報又能說明什麼呢?這個投誠者也許是德國將軍為了挑起兩國的衝突,而故意派來的。」
對於瓦舒金的懷疑,羅科索夫斯基態度堅決地說:「軍事委員同志,您說得不對,我認為投誠者說的都是實話。」說完這句話以後,他不禁為這位投誠者的命運擔心起來,因為蘇德戰爭爆發后,這個人就再也沒有音訊了。有人說他被槍斃了;也有人說他在渡河時,就被我們的邊防軍開槍打傷,交代完情報后就死了;也有人說,蘇德戰爭爆發后,他死於德軍的炮擊。總而言之一句話,這位在歷史上留下了濃厚一筆的投誠者,後來消失得無聲無息。
普圖欣看完電報后,抬頭問羅科索夫斯基:「我們該怎麼辦?」
「應該立即命令所有的部隊進入一級戰鬥準備。」羅科索夫斯基向他建議道:「不過在此之前,首先應該向莫斯科報告。」
「沒錯,羅科索夫斯基同志說得對,應該把這件事情向莫斯科報告。」瓦舒金此刻忘記了自己「囚徒」的身份,直接吩咐馬斯洛夫:「參謀長同志,您去給軍區值班室發個電報,請他們將這件事轉告給軍區參謀長普爾卡耶夫,讓他立即將此事上報給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