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撤退(中)
僅僅在幾天前,就算是方面軍司令員,如果當眾提出在德軍的兇猛攻勢下,部隊應該轉入防禦的提議,都有可能遭到來自上級的呵斥,被認為是失敗主義論調。可如今,在戰局不利的情況下,就算盧金和羅科索夫斯基這樣級別的指揮員,也能名正言順地討論如何讓部隊安全撤退的問題了。
盧金停頓了片刻,忽然又問道:「軍長同志,我聽說您現在城外設立了不少的檢查站,專門收容那些從前線退下來、被打散的零星小分隊,有這事嗎?」
羅科索夫斯基雖然不知道盧金問這話的目地,但還是站起身如實地回答說:「司令員同志,雖然這些指戰員們打了敗仗,從前線退了下來,但卻不是他們的責任,而是由於我們對戰爭的準備不足,被敵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我之所以收容他們,是因為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比臨時徵召的新兵強得多,只要將他們重新組織起來,配上有能力的指揮員,抓緊時間訓練一下,他們很快就能成為我們軍中的精銳力量。」
盧金面帶笑容聽完羅科索夫斯基的解釋,然後抬起右手向下壓了壓:「請坐下吧,我的軍長同志。我之所以問起這件事情,不是要責備您;相反,我還要表揚您做得對。」說著,他站起身,背著手在辦公桌的後面來回走動著,繼續說道,「我們在眾多地區的退卻,只是戰術上的暫時失利,與這些撤退的戰士無關,他們在前線和德國人打過好幾次,已盡了作為一名軍人應盡的責任了。」
羅科索夫斯基等盧金說完后,試探地問:「司令員同志,如果我們要放棄捨佩托夫卡的話,那麼存放在軍用倉庫里的武器彈藥和各種物資,該怎麼處理呢?」
「這些武器彈藥和物資必須立即轉移,我們一粒子彈一片麵包都不能給德國人留下。」盧金在表完態以後,又接著往下說:「我已經命令集團軍軍需官馬蘭金上校,把各軍用倉庫的負責人召集起來開會,了解後撤物資需要多少的車皮。」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喊報告的聲音,接著一名中年軍官大步地走進了指揮部,先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羅科索夫斯基,沖他微笑著點點頭,然後抬手向盧金敬禮后,報告說:「司令員同志,後撤物資所需要的車皮數量,我已經全部統計出來了」
盧金接過馬蘭金手裡的報告,用空著的手朝羅科索夫斯基旁邊的空位指了指,「上校,請坐吧。」他重新坐下后,在看文件前,先為兩人做了一個簡短的介紹:「上校,這位是第九機械化軍軍長羅科索夫斯基同志;羅科索夫斯基同志,這位是集團軍軍需官馬蘭金上校。」
「您好!」「您好!」兩人站起來互相握了一下手,又重新坐下,靜靜地看著正在閱讀文件的盧金。
盧金看完文件后,隨手往桌上一放,然後皺著眉頭問馬蘭金:「上校,轉移倉庫里的物資,居然要這麼多火車皮嗎?要知道,就算是在和平時期,也很難一下調集這麼多車皮。」
馬蘭金連忙站起身,恭謹地回答說:「是的,司令員同志,這是我和十幾名軍用倉庫的負責人,經過反覆核算所得出的數字。而且就算能調集這麼多車皮,要將所有的物資運走,至少也要一個月的時間。您也知道,倉庫里存放的,可都是供給西南方面軍的軍用物資啊。」
「我的天啊,居然需要這麼長的時間?」聽到馬蘭金這麼說,盧金不禁輕呼了一聲,「德國人能給我們這麼長的時間,讓我們將物資全部轉移嗎?」
羅科索夫斯基這時插嘴說:「司令員同志,我有兩個辦法,可以避免倉庫里的物資,落到德國人的手裡。」
正在焦頭爛額的兩人,聽到羅科索夫斯基這麼說,頓時眼前一亮。馬蘭金迫不及待地催促說:「將軍同志,把您的想法說來聽聽吧。」
「在軍用倉庫里安放炸藥,等我軍撤出舍佩托夫卡的時候,將所有的倉庫統統炸掉。」羅科索夫斯基說完的第一個建議后,便停了下來,耐心地等著兩人的回應。
盧金和馬蘭金對視一眼后,搖了搖頭說:「這種方案是下下之策,除非是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才能使用。況且隨著我軍後繼部隊的到來,沒準我們可以在這裡擋住敵人。要是在倉庫里安裝了炸藥的話,一旦遇到轟炸或者德軍姦細的破壞,裡面的物資就全部完蛋了。」
聽到自己的第一個建議被否定了,羅科索夫斯基沒有氣餒,又接著說第二個方案:「另外一個辦法,就是把倉庫里的武器彈藥和物資,分發給有需要的部隊。這樣一來,就可以大大地降低倉庫里的物資庫存,就算將來要轉移,也可以大大地減少所需的車皮數量。」
「不行,堅決不行。」羅科索夫斯基的話剛說完,馬蘭金就立即開口反對:「沒有上級的命令,誰也不能隨便動用倉庫里的物資。」說到這裡,他用目光盯著羅科索夫斯基,語重心長地補充該說,「將軍同志,前兩天我讓您拉走的火炮,還是我經過倉庫的負責人反覆協商,並一再向他們強調這些技術裝備在保衛舍佩托夫卡的戰鬥中,將起著重要的作用,他們才勉強同意調撥給你們的。」
「上校。」盧金不等馬蘭金說完,便抬手打斷了他後面的話,「我認為羅科索夫斯基同志的這個建議很好,我們應該用倉庫里的武器彈藥,將更多的人武裝起來。」
「司令員同志,這樣可不行。」聽到盧金的這種說法,馬蘭金頓時急了,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提高嗓門說道:「沒有經過上級的允許,擅自動用軍用倉庫里的物資,是會被送上軍事法庭的。」
羅科索夫斯基知道馬蘭金說的都是事實,但他卻相信盧金在這個非常時期,為了守住舍佩托夫卡,保護這裡的軍用倉庫,完全有可能會做出一個冒險的決定。
果不其然,盧金在經過短暫的思索后,果斷地宣布:「上校同志,從即日起,凡由前線來領彈藥、油料、給養和戰鬥裝備的人員,即使他們沒有攜帶領取作戰物資的申請單據,也一律如數發放。」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然後又說道,「這事我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了。」
「是!」見盧金如此固執己見,馬蘭金也只好無奈地答應了。
盧金又和羅科索夫斯基交談幾句,談了自己對舍佩托夫卡西面防禦部署的一些看法后,便打發他回自己的部隊。
送羅科索夫斯基出來的,正是剛剛的那名中士。羅科索夫斯基走到屋外,和中士握手告別時,隨口問了一句:「中士同志,我還不知道您叫什麼名字呢。」
中士聽到羅科索夫斯基的問話,忽然來了個立正,挺直身體問道:「將軍同志,是根據條例回答嗎?」
見到這個中士古板的樣子,羅科索夫斯基不禁暗自好笑,便順著他的語氣隨口說了一句:「就按照條例回答吧!」
「瓦斯科夫,中士瓦斯科夫。將軍同志!」中士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哦,原來您姓瓦斯科夫。」羅科索夫斯基點著頭將他的名字重複了一遍。正想說話時,猛然想起了自己在某本小說中,曾經看到過這個姓,不禁打了個哆嗦,抬手一把抓住中士的肩膀,緊張地問:「瓦斯科夫同志,您的本名和父名呢?」
中士奇怪地望了羅科索夫斯基一眼,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會有這樣奇怪的表現,但還是遵命將自己的全名報了出來:「將軍同志,我的全名叫菲道特·葉甫格拉維奇·瓦斯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