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徵兵(下)
羅科索夫斯基打算去附近的幾個招兵站看看,其中最靠近指揮的一個招兵站,就在離指揮部附近的一條街區上,是最愛和他抬杠的那名中校的防區。
克拉斯諾列茨基顯然是知道這點的,所以自告奮勇地要陪著前去。見到克拉斯諾列茨基這麼主動,羅科索夫斯基也不好回絕,再加上想到要是和那位團長有什麼衝突,上校在場的話,事情就好辦了。所以他稍稍猶豫了片刻,便點頭同意了。
兩人走在路上的時候,克拉斯諾列茨基有些不甘心地問:「軍長同志,我們把姑娘們招進軍隊,真的好嗎?要知道她們所從事的工作,不管是醫療衛生還是通訊工作,男兵一樣可以幹得很好的。」
對於克拉斯諾列茨基這種固執的態度,羅科索夫斯基笑了笑,然後向他解釋道:「上校同志,要知道隨著戰爭的進行,也許我們會出現兵員短缺的情況。到那時,女兵們不光要從事醫療和通訊這樣的工作,甚至還會擔負各種危險的職業,比如說、偵察兵、機槍手、狙擊手、坦克兵和飛行員等等。別看她們是女人,但她們在戰場上,會表現得和男兵一樣英勇無畏,建立屬於自己的不朽功勛。」
指揮部附近的建築物,在幾個小時前的轟炸中,幾乎都坍塌了。而招兵站設在一個只坍塌了一半的兩層樓的建築物里,還隔著老遠,羅科索夫斯基就看到了門口排著的長隊,和幾名手臂上戴著紅袖套的執勤戰士。
沒等走到招兵站的門口,羅科索夫斯基的注意力,就被路邊的一個老太太吸引過去。老太太坐在一堆殘垣斷壁前,正在絮絮叨叨地朝幾個包著頭巾的中年婦女說著什麼。
出於好奇,羅科索夫斯基走了過去,他想聽聽老太太在說些什麼。老太太滿臉漆黑,身上的衣服被燒得千瘡百孔,應該是在德軍轟炸時,從屋裡逃出來時弄成這樣的。他默默地站在旁邊,聽老太太的自言自語。
聽了一會兒,他聽出老太太正在向大家講述這座城市以前的情形,逐一列舉這些被炸毀的街道的名稱。這些地名,羅科索夫斯基自然不熟悉,但他心裡卻明白,對於這位看樣子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老太太來說,卻有著特別的意義。
老太太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用目光掃視了一遍四周,然後喃喃自語道:「聖母瑪利亞啊,這要花多少錢,費多少的人力啊?」
「什麼花多少錢啊?」旁邊的一名中年婦女不解地問道。
「那還用說嗎?」老太太用不滿的眼光看了那名婦女一眼,然後鄭重其事地說:「當然是重建這座城市了。」
羅科索夫斯基在聆聽老太太的自言自語時,克拉斯諾列茨基已從旁邊婦女的嘴裡,了解到了老太太的情況,然後走過來悄聲地告訴羅科索夫斯基:「軍長同志,這個老太太是位軍屬,她的三個兒子都在我們的部隊里,其中小兒子是邊防軍,從戰爭爆發到現在,一定消息都沒有,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是被打死了。她和丈夫還有兩個孫子住在城裡,當城市被炸起火后,她就和家人失去了聯繫,至今沒聯繫上。」
聽到克拉斯諾列茨基把老太太的情況娓娓道來時,羅科索夫斯基的鼻子不禁一陣陣發酸,他擔心在留在這裡,沒準自己會忍不住落淚,便使勁地閉上眼睛。等覺得自己的情緒趨於穩定后,這才吩咐克拉斯諾列茨基:「走吧,上校同志,我們進招兵站看看。」
招兵站的門口被應徵的人擋的嚴嚴實實,看到羅科索夫斯基他們過來,執勤的戰士連忙開闢出一條道路,恭恭敬敬地請他們進去。
走廊上同樣擠滿了來應徵的人,羅科索夫斯基他們不得費力在人群中擠出一條道路。被擠到一旁的應徵者,本來想發火,但看到進來的居然是一名將軍,趕緊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羅科索夫斯基和克拉斯諾列茨基走進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時,看到坐在屋裡辦公桌後面的,居然是改團的團長,他此刻正在和一位包著頭巾的年輕姑娘激烈地爭論著什麼。
「怎麼回事啊?」羅科索夫斯基一走進去就直接開口問道。
一向愛唱對台戲的中校,用隨意的目光看了一眼羅科索夫斯基,剛想將目光移開,卻在無意中發現了緊跟其後的克拉斯諾列茨基,連忙從座位上蹦起來,把手舉到耳邊,大聲地報告說:「兩位指揮員同志,第326團團長正在執行招兵任務,請指示!」
羅科索夫斯基抬手還了一個禮后,快步地走到了桌邊,拿起桌上那厚厚的一疊申請表格,問道:「中校同志,您這裡招收了多少新兵啊?」
「報告軍長同志。」中校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克拉斯諾列茨基,連忙恭恭敬敬地回答羅科索夫斯基的問題,「我們在一個小時內,接到了將近三百份申請表,經過篩選,留下了一百七十人。」
羅科索夫斯基望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姑娘后,問道:「中校同志,不知道您的篩選標準是什麼?」
「只要年紀超過六十歲,又沒有經過軍事訓練的人,一律淘汰掉。」中校口齒清楚地回答說:「還有,就是有各種殘疾的人,我們也沒有接收。」
聽完中校所的彙報,羅科索夫斯基點了點頭,稱讚道:「幹得不錯,中校同志。」隨後他又沖旁邊的姑娘努了努嘴,問道,「這位姑娘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軍長同志。」中校在瞥了姑娘一眼后,有些為難地說:「這位姑娘要求加入我們的部隊,但我看她的體質有點弱,所以就沒有同意。你們進來時,她正為了這事,在和我進行爭論呢。」
「將軍同志,」旁邊的姑娘聽到兩人在談論她,連忙一個箭步衝過來,抓住了羅科索夫斯基的一隻手,使勁搖晃著懇求道:「我想加入軍隊,請您批准我吧!」
「中校。」沒等羅科索夫斯基說話,站在後面的克拉斯諾列茨基便上前一步,問他的部下,「為什麼不收下這位姑娘,難道您不知道在下達的命令里,就專門有招收女兵的條款嗎?」
見自己的上級在問話,中校有些為難地說:「師長同志,我們的軍隊里都是大老爺們,突然來一位姑娘不太合適吧。」接著他又小聲地補充說,「您瞧瞧她的身體多麼單薄,要是讓她端著槍朝敵人衝過去,那不是白白送死嗎?」
「中校同志。」羅科索夫斯基聽到這裡,有些不樂意地說:「我們需要的不光是會拼刺刀的人,她完全能勝任其它的職務。」隨後扭頭問姑娘,「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來自什麼地方,為什麼要當兵?」
姑娘從羅科索夫斯基的一連串問題中,看到了一絲曙光,感激回答說:「將軍同志,我叫卡佳,是杜布諾的人,是幾天前跟著逃難的人群,來到這裡的。」
「就你一個人嗎?」克拉斯諾列茨基也忍不住好奇地問:「你的家人呢?」
「死了,都死了。」卡佳紅著眼睛說道:「我們一家人跟著逃難的人群,離開了杜布諾。誰知在半路上就遭到了敵機的轟炸,法西斯的飛行員駕駛著機翼上塗著黑十字的飛機,以掠地飛行的姿勢,向手無寸鐵的難民們用機槍射出雨點一般的子彈,我的媽媽和妹妹,還有另外幾百人,就是這樣被他們殘忍地殺害了。」
聽完卡佳的講述,克拉斯諾列茨基的眼圈忍不住紅了,他朝望著他的羅科索夫斯基使了個眼色,示意可以收下這位姑娘。羅科索夫斯基看清楚他的示意后,抬手拍了拍卡佳,安慰她說:「卡佳,這就是戰爭。不要難過了,早晚有一天,我們會向法西斯侵略者討還這筆血債的。」停頓片刻后,他又果斷地說,「你就留下吧,我安排你先到師衛生營里去當衛生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