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〇章 在莫斯科的日子裡(上)
受到了羅科索夫斯基訓斥的司機,因為感到意外,猛地一腳踩下了剎車。在巨大的慣性下,羅科索夫斯基猛地往前一衝,差點就撞在了擋風玻璃上。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司機后,語氣嚴厲地問:「你是怎麼開車的?」
司機滿臉委屈地說:「將軍同志,難道我們的部隊真的沒去柏林嗎?要知道我聽到這個傳聞后,對別人提起時,他們都深信不疑,都覺得戰爭也許會在明天或者後天就能結束。」
此刻的司機就好像一個被深度套牢的股民,幻想著能有什麼重大利好突然出台,讓自己不光可以順利解套,同時還能大大地賺上一筆。一旦這種利好沒有如期而至,他們又會想方設法從各種渠道去打聽,希望能聽到對自己有利的消息。
正是因為了解司機的這種心態,為了打破他不切實際的幻想,羅科索夫斯基望著司機惡狠狠地說道:「司機同志,我們的部隊還沒有在柏林空降,至少我們現在還沒法去。但是我們早晚會去的,明白了嗎?早晚有一天,我會親自指揮部隊衝進柏林的,……好了,司機同志,繼續開車吧。」
嘎斯車繼續向機場開去,原本饒舌的司機卻安靜了下來,他雙眼目視前方,全神貫注的開著車,再沒有像剛才那樣對羅科索夫斯基嘮叨個沒完。
羅科索夫斯基眼睛望著車窗外,心裡在想知道了別人暫時還無法知道的歷史,卻不能說出來的痛苦,是多麼讓人難受啊。
過了十幾分鐘,掛著方面軍司令部牌照的嘎斯車,很容易地通過了機場外的檢查站,順利地進入機場。司機把車開到一架灰色運輸機的附近,將車停了下來,然後扭頭對羅科索夫斯基說:「將軍同志,我們到了,您要坐的就是這架飛機。」
雖然羅科索夫斯基對司機在路上的嘮叨感到厭煩,但畢竟是對方送自己來的機場,所以他下車前,真誠地對司機說了聲謝謝,又握了握手,才推開車門下了車。
羅科索夫斯基剛朝飛機走了幾步,就看見從敞開的艙門下來一名穿著皮夾克的飛行員,他走過來敬禮后,禮貌地問道:「請問是羅科索夫斯基將軍嗎?」
「沒錯,我是羅科索夫斯基。」
飛行員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恭恭敬敬地說道:「將軍同志,請上飛機吧,人都到齊了,就等您了。」
聽到飛行員這麼說,羅科索夫斯基抬手看了看錶,然後詫異地問:「飛行員同志,不是說飛機下午兩點才起飛嗎,現在剛上午九點啊?」
「是這樣的,將軍同志。」飛行員一邊陪著羅科索夫斯基朝飛機走去,一邊向他解釋說:「本來有兩名指揮員應該在下午到達這裡,可我們剛剛接到電話,說前線戰事激烈,他們脫不了身,暫時無法去莫斯科。同時還命令我們,只要等您一到,飛機就可以立即起飛。」
上了飛機,羅科索夫斯基看到在飛機兩側的座椅上,都坐滿了人。他正在考慮該坐在什麼地方的時候,飛行員在他的耳邊大聲地說道:「將軍同志,請坐這裡吧。」羅科索夫斯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個靠近駕駛室的座位,便點了點頭,走過去坐了下來。
第一次坐運輸機,羅科索夫斯基感到很新鮮,看到機艙里的每一樣擺設就覺得很稀奇。不過他的新鮮勁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隨著飛機起飛后的高度上升,他覺得艙內越來越冷,彷彿一下就從夏天進入了冬天,身上的夏季軍裝根本就起不到什麼保暖的作用。
就在他凍得打哆嗦的時候,旁邊有一名軍官遞了一件軍大衣過來,「穿上吧,將軍同志。」看到羅科索夫斯基披上軍大衣后,軍官又笑著問道,「將軍同志,看樣子,您是第一次坐這種飛機吧?」
在震耳的飛機馬達轟鳴聲中,羅科索夫斯基大聲地回答道:「是的,第一次。」他感激地看了軍官一眼,補充說,「謝謝,謝謝您的軍大衣。」
「不用客氣,將軍同志。」軍官笑著回答說:「我經常坐這種飛機,知道到了高空以後,機艙里特別冷,所以隨身帶著兩件軍大衣。」
羅科索夫斯基因為連夜趕路,本來就異常疲倦,此刻裹上了軍大衣,不一會兒困意就上來了,於是他把身體往後一仰,靠著機身開始閉目養神。
最初只想打一個盹,但因為最近太疲勞了,他在不知不覺中就進入了夢鄉。這一覺一直睡到飛機在莫斯科的機場降落後,那名軍官將羅科索夫斯基搖醒,禮貌地告訴他:「將軍同志,我們到莫斯科了。」
羅科索夫斯基站起身,將身上的軍大衣還給了軍官,再次向他道謝后,從敞開的艙門下了飛機。剛下飛機,就有一名中校軍官迎著他走過來,同時還禮貌地問:「請問您是從基輔來的羅科索夫斯基將軍嗎?」
「是的,我是羅科索夫斯基。」羅科索夫斯基打量著面前的這位軍官,有些詫異地問:「您是……」
「您好,將軍同志。」中校抬手向他敬禮后,回答說:「是鐵木辛哥元帥命令我來接您的,請給我來,接您的車就在跑道旁邊。」
上了車以後,坐在後排的羅科索夫斯基問軍官:「中校同志,我們去什麼地方?」
「克里姆林宮,最高統帥部和總參謀部都在那裡。」中校說完后,扭頭吩咐司機:「開車吧,司機同志。」
軍用機場離克里姆林宮不遠,車開了十幾分鐘以後,就來到了莫斯科河邊,在這裡,羅科索夫斯基能清晰地望見遠處克里姆林宮那紅色的宮牆,以及那雉堞上露出的淡黃色的政|府大廈的圓屋頂。
車沿著瓦西里斜坡,來到了斯帕斯科鐘樓的入口處,卻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他們所乘坐的車被執勤的戰士攔住了。中校推開車門,探出半截身子,沖著攔路的戰士大聲地說道:「見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你不認識我是誰嗎?」
「中校同志,對不起。」執勤的戰士顯然是認識中校的,但他還是公事公辦地說:「我們剛剛接到了上級的命令,現在禁止一切人和車輛進入克里姆林宮。」
聽到戰士這麼說,中校只好縮回身子,回頭對羅科索夫斯基歉意地說:「對不起,將軍同志,現在也許在執勤什麼戒嚴任務,所以我們暫時無法進入克里姆林宮。假如您不反對的話,我們就在這裡等一會兒。」
「沒問題,中校同志。」羅科索夫斯基理解地回答說:「反正時間還早,那我們就在這裡等一會兒吧。」說完,他扭頭朝窗外望去,仔細地打量這聞名世界的紅場。
紅場的東側,是有名的國立百貨商店,應該算是莫斯科的地標建築,紅場的一側都是它的門面,整個建築是歐式風格,櫥窗的設計也令人讚嘆不已。由於裡面賣的都是高檔商品,雖然購物環境一流,但去光顧的人卻不多。
商場對面就是聞名遐邇的列寧墓,由紅色花崗石和黑色長石建成,列寧的遺體就安放在建築內部的水晶棺材中,身份覆蓋著蘇聯國旗,臉和手都由特殊的燈光照耀著,整個人顯得清晰而安詳。墓室的兩側是觀禮台,每逢盛大節日時,蘇共領導人就在這裡觀看閱兵儀式。
一看到觀禮台,變身為羅科索夫斯基的唐少華,就不禁想起了七十多年後的那次盛|大的閱兵儀式。雖然他是在5月9日勝利節那天穿越,沒有在電視上看到華夏的三軍儀仗隊,是如何邁著整齊的步伐穿越紅場。但在之前,他卻看過閱兵的綵排視頻,一想到華夏三軍儀仗隊的官兵們,伴著軍樂高唱著蘇聯歌曲《喀秋莎》,鏗鏘有力整齊劃一地邁著正步踏過紅場的青石路時,鼻子不禁一陣陣發酸。假如旁邊陌生人在的話,估計他的眼淚早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也許羅科索夫斯基盯著窗外看的時間太長,引起了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中校的主要,他轉身好奇地問道:「您在看什麼呢,將軍同志?」
「閱兵,」聽到中校的問題,正陷入沉思的羅科索夫斯基不禁脫口而出:「看我們的勝利大閱兵,看那些胸前掛滿勳章的戰士們,邁著整齊的步伐,昂首挺胸地走過紅場。」
中校望著空蕩蕩的紅場,用奇怪的眼神快速地瞥了一眼羅科索夫斯基,然後詫異地說:「將軍同志,可廣場上一個人都沒有啊?」
羅科索夫斯基被中校的話驚醒,他發現自己因為激動而失言了,連忙掩飾地說:「是這樣的,中校同志,我在想等我們打敗了法西斯侵略者以後,一定要在這裡舉行盛大的閱兵儀式。而且要把這個變成一個傳統,每年都舉行閱兵儀式。讓我們的後代們牢牢地記住這個來之不易的勝利。」
中校聽羅科索夫斯基說完后,不禁苦笑一下,有點言不由衷地說:「是的,將軍同志,等我們打敗了法西斯侵略者以後,一定會在這裡舉行盛大的閱兵儀式。」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然後聳了聳肩膀,有些無奈地補充說,「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還不知道是否能擋住敵人的進攻,我估計今年十月革|命節的閱兵儀式會被取消吧。」
「不會的,中校同志。」聽到中校這底氣不足的話,羅科索夫斯基情緒有些激動地說:「就算敵人衝到了莫斯科附近,我們的閱兵儀式還是會繼續進行的,因為這樣可以起到鼓舞我軍士氣的效果。」
「也許是吧,將軍同志。」中校處於禮貌,沒有反駁羅科索夫斯基的話,只能含糊其辭地說:「不過您可能太悲觀了,我們的部隊還在各條戰線上頑強地戰鬥著,敵人怎麼可能深入了到我們祖國的心臟呢?」
羅科索夫斯基聽他說完,差點就要反駁他所說的話,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這種事情就算爭贏了,也沒有什麼意義,相反還有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輕輕地咳嗽一聲后,問中校:「中校同志,我們今天去克里姆林宮,能見到斯大林同志嗎?」
「這個要看您的運氣,將軍同志。」中校側身禮貌地說:「雖然斯大林同志一直留在莫斯科,但他在克里姆林宮裡辦公的時間並不多。……」他的話剛說到這裡,他就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便及時地閉上了嘴,將目光轉向了車窗外,沒有再搭理羅科索夫斯基。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名戰士從斯帕斯科鐘樓的入口處跑出來,來到了嘎斯車旁,抬手向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中校敬禮后,大聲地說:「中校同志,您可以進去了!」
「謝天謝地,重要可以進去了。」中校小聲地嘀咕一句后,轉身吩咐司機:「開車吧,看到總參謀部所在的那棟大樓外面停下。」
羅科索夫斯基本來以為車會一直開到總參謀部所在的建築物外,誰知剛開進了門洞,就被另外一組執勤的戰士攔下。一名少尉走到了中校所在車窗外,向他伸出手,冷冷地說道:「中校同志,您的證件。」
也許中校對這種情況早就見慣不驚了,見自己的部下找自己要證件,立即非常配合地從口袋裡掏出證件,隔著車窗遞了出去。少尉接過證件沒有看,而是來到了羅科索夫斯基所在的位置,再次伸出手:「還有您,將軍同志,請出示你的證件!」
羅科索夫斯基二話不說,掏出證件就遞了過去。少尉接過證件,將上面的照片和羅科索夫斯基本人進行對照后,然後問道:「將軍同志,您的出差證呢?」
出差證?!羅科索夫斯基聽到這個問題,頓時頭都大了,他這才想起自己在離開方面軍司令部時,忘記找圖皮科夫要出差證了。於是他只好沖著少尉搖了搖頭,歉意地說:「對不起,少尉同志,我沒有出差證。」
「什麼,沒有出差證?」少尉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變了,他抬手拉開車門,沖著坐在後排的羅科索夫斯基厲聲說道:「下車!」
「你要做什麼?」中校見到少尉居然要讓羅科索夫斯基下車接受檢查,頓時勃然大怒,他沖著對方吼道:「他是奉鐵木辛哥元帥的命令,來克里姆林宮報道的!」
「對不起,中校同志。」少尉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這位將軍沒有出差證,所以我不能放他進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