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黃先生
爺爺死了，爺爺死的不明不白。
奶奶說，爺爺的腦袋撞到了門框上，腦袋破了，流血過多死了。
可怪就怪在，家裏的門框有兩米多高，身高隻有一米七多的爺爺，正常走路，根本夠不到門框。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我奶奶痛失三個親人，唯一的兒子又不知去向。
奶奶成了孤家寡人。
一時間，村民眾說紛紜。
我奶奶剛剛摘掉的煞星帽子，又重新戴了回來。
他們都說，我奶奶出生於七月十五，本來就就是童女命，克父克母又克死夫家滿門，一輩子注定孤苦伶仃。
命格不好，全家遭殃，鬧不好，還會給村裏帶來禍害。
就連我爺爺的白事，都沒有人幫忙。
安葬了我爺爺，我奶奶差點活不下來。
那一陣子，我奶奶是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
一個小媳婦，孤木難支，家裏家外左右親朋，但凡是認識的不認識的，總之沒一個靠得上。
那年，我奶奶剛剛二十一歲，本應該是如花的年紀，卻因為接連遭遇的禍事，迅速憔悴下去，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歲。
我奶奶對相貌早已經不在乎了，她已經心灰意冷，要不是牽掛著那不知所蹤的父親，我奶奶早就跟跟隨著我爺爺去了。
轉眼就是冬天，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我奶奶一個人蜷縮在四處漏風的破屋子裏，抹著眼淚，雙眼無神的盯著外麵。
家裏太窮了，我奶奶連禦寒的棉衣都沒有，家裏的家具、糧食，在給爺爺操辦白事的時候，賣的賣，當的當。
家裏隻剩下一口破爛箱子，裏麵盛放著我奶奶的一些破舊衣物。
迷迷糊糊之中，我奶奶感覺到不冷了。
耳邊有人輕輕說話，並幫她穿上了厚厚的棉衣。
她好像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說什麽你受苦了，一定會幫她討回公道之類的話。
奶奶感覺到眼皮有千斤重，怎麽也睜不開，身體更好像不是自己的，怎麽也動不了。
好在奶奶跟著太姥爺學了一點摸骨本事，知道自己有可能中邪，拚盡所有的力氣，猛的咬了一下舌尖。
盡管奶奶還是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但是眼睛好歹睜開了一點縫隙。
這一看不要緊，奶奶差點嚇掉了魂。
這哪裏還是那個破爛四處漏風的破屋子。
門前有棵老槐樹。
屋子裏金碧輝煌，牆上掛滿了黃色的綢緞，四周擺著高檔的紅木家具，在正中間的八仙桌上，擺放著香火紙錢。
靠近八仙桌的旁邊，有一個小小的搖籃，其中有個白白胖胖的孩子，睡的正香。
奶奶熱淚盈眶。
那孩子的額頭中間，有一個紅點，這是我爹生下來就帶著的胎記。
剛要拚命起身走到孩子身邊，我奶奶打了一個激靈。
她醒了。
哪裏有什麽八仙桌和嬰兒，她還蜷縮在那個四處漏風的破屋子裏。
可奇怪的是，盡管雪花不停從破洞裏往屋子裏躥，北風刮的屋頂的茅草屋哢哢作響，我奶奶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寒冷。
起身的時候，身上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低頭一看，奶奶大吃一驚！
她的身上，竟然穿著一身大紅的紙衣！
而這身衣服，正奶奶出嫁的時候，身上穿的那一件！
這件衣服，奶奶一直當做寶貝似的壓在箱子底下，這又怎麽會自行穿在她的身上呢！
奶奶顧不上太多，她得去找我爹。
老槐樹、黃綢布，八仙桌，香燭、紙錢.……
奶奶腦海裏迅速回想起剛剛看到的這些，一下子聯想到太姥爺跟她說過保家仙的事情。
在整個山村，有黃綢布懸掛在牆壁上的，隻有後山的山神廟了！
奶奶拔腿就往後山跑去。
此時已經是夜裏一點，整個村莊像是睡著了一般，一點動靜都沒有。
茫茫雪地之中，一個紅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往後山前進著。
要想進入後山，必須經過死孩子溝。
別說是奶奶，就算是大爺們，白天也不敢貿然來到這裏。
畢竟，這裏，實在是過於邪門。
要說不怕，是假的。
“咕咕哇咕咕哇.……·”
剛剛走到這裏，頭頂上就有一隻貓頭鷹淒厲叫喊起來。
貓頭鷹叫，小命要送。
身上穿著大紅紙衣的奶奶，不自主打個寒噤。
可為了自己的兒子，奶奶隻得硬著頭皮往這邊走。
“嗚嗚嗚，娘來了……”
“嗚嗚嗚，娘來了……”
一個哭泣聲響起，緊接著，成百上千個聲音，從四麵八方朝著奶奶襲來。
眼睜睜看著一些屍首不全的鬼童，從溝裏慢慢悠悠爬起來，瞪著一雙滿是黑眼仁的眼睛，嘴裏發出淒厲的呼喊聲，一步步的朝著奶奶逼近過來。
奶奶都要瘋了，渾身顫抖的厲害，她想要衝過鬼童群，可奈何已經有鬼童順著大腿爬了過來，即便隔著衣服，奶奶都能感覺到鬼童冰涼尖銳的指甲。
砰！
就在奶奶嚇的頭皮發麻渾身顫抖之時，突然從奶奶的身上，迸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那本來攀爬到奶奶身上的鬼童，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聲，重重摔倒在地。
隨即，鬼童化作一陣黑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奶奶長籲一口氣。
一個聲音在奶奶的耳畔幽幽響起。
“你來了……”
奶奶雖然懼怕萬分，卻也隻能硬著頭皮接話。
“你是誰，我兒子呢.……·”
“我是黃先生，你兒子在我這裏……·”
看不見人，卻又能清晰感覺到他的存在，奶奶驚恐萬分。
在奶奶的前邊，出現了一盞散發出淡黃色光芒的小燈籠。
燈光很暗，像是有人舉著一般，緩緩向前走去。
奶奶一咬牙，跟了上去。
為了孩子，上刀山，下火海，她都能豁出去。
每每說起這一幕，奶奶總是一臉的心驚膽戰。
她說，萬一當時，引路的不是黃先生，而是一心要對付黃先生的孽障，可就麻煩了。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山神廟。
看到眼前的情形，奶奶不由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