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隻能聽到一次

  蘇晚意回頭的時候，那人將小臂搭在欄杆上，體態放鬆，神情也很坦然，似乎對她的反應並不在意。


  她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抬步走了過去，不過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你也是來參加舞會的客人？”蘇晚意還是存著警惕問他。


  他挑眉笑了笑：“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算是吧。


  蘇晚意還是覺得這人怪怪的，雖然還不到避之不及的程度，但保險起見，還是保持住距離吧。


  她撇開頭，看向粼粼的海麵，心情平複下來之後，才突然想起來還要給盛放打個電話。


  被打岔了一下，差點連正事都給忘了。


  她找出手機，剛翻到盛放的電話號碼，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一聲欄杆的“吱嘎”聲。


  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居然是剛才那個男人爬上了甲板的圍欄。


  底下就是洶湧翻騰的駭浪，所見之處都是深湧，他就這麽雙腳踩在了第二層的欄杆上，站直身體，鬆開了手。


  最高的欄杆隻到他膝蓋的位置，但凡是一點意外和衝擊，他都會俯身直接倒下去，被卷入層層的浪中。


  蘇晚意見狀嚇得心髒都突突跳了起來，她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可真有人在自己麵前遭受這麽大的危險，很少有人有充足的心理承受能力不管不問。


  不過她又怕自己貿然出聲會嚇到他，思來想去，她決定去找船上的工作人員，而且事態緊急，沒有耽誤的時間了。


  她踢掉腳上的鞋子，拎起裙擺就要往船艙裏麵跑。


  不遠處的男人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她還沒到船艙口，他的聲音就伴著海風而來，有點潮意：“今晚的風真涼啊。”


  蘇晚意驀地頓住腳步，回過頭去。


  那人的衣角都被吹亂、被打濕了，身形開始輕晃，好像隨時都會翻身入海。


  而他自己卻根本沒意識到這樣的危險，還恣意地張開雙臂，不依賴任何一個支點。


  “不知道水裏是不是也這麽涼。”


  蘇晚意覺得心簡直到了嗓子眼兒了，原來今晚遇到的不是個輕佻的登徒子，而是個想不開要跳海的頹廢男。


  這人長得人模人樣的，要臉蛋有臉蛋，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不管在哪兒都是吃得開的類型，有什麽過不去的要尋短見啊。


  蘇晚意知道現在去找救兵好像也來不及了，慌亂之下，便試圖自己去勸勸：“這樣很危險的，你、你快下來吧。”


  這時傳來一聲低笑：“危險？你覺得我會死嗎？”


  蘇晚意哽了一下，哪有這麽詛咒自己的。


  可他卻渾然不覺，還在說：“要是我真的死了，會有人在乎和傷心嗎？”


  “你的家人肯定會傷心的，別做傻事，快點下來吧。”


  “家人啊……”這次換做了一聲歎息，“他們恨不能我早點消失呢，省得擋了他們的路。”


  蘇晚意覺得這人的話已經不能用常理去理解了，正常人也幹不出這事啊。


  她開始慢慢地靠近，同時迅速思量著勸說的話：“就算不是為了別人，也該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世界這麽精彩，就這麽錯過了，不覺得可惜嗎？”


  這句話讓男人沉默了片刻，蘇晚意以為他的心神有了鬆動，剛要微微舒一口氣，就看到他將一隻腿徹底跨出了欄外。


  如果說之前是一步之遙，這下子連半步都不到了。


  “喂！你……”


  “我是個不該存在於世上的人，因為我的存在會給很多人帶來厄運。他們要想活得舒心，我就得下地獄。相反，我要是活得好了，他們就該徹夜難眠了。你說，我是舍己為人做次好事呢？還是繼續惡心著他們，誰也別想好過呢？”


  這話……怎麽變成了她來替他做決定了呢？


  蘇晚意覺得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出乎她的意料了，但是人都有被趕鴨子上架的經曆，她怕不順著他的話說，他會直接跳下去。


  “當然……當然是自己活著好了。別人越是看不慣，越是要好好的，就算不為了給他們添堵，也能讓他們知道，與你為敵，是件很不明智的事。”


  話一出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男人聞言卻是笑了兩聲，好像從她的話裏得到了些許安慰。


  “你還是第一個這麽對我說的人，可惜啊，也隻能聽到這麽一次了。”


  蘇晚意還沒來得及多想，就看到他要將另一條腿也邁出去。


  一切真的要來不及了。


  這一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和力氣，蘇晚意直接跑過去，抱住了男人的腰。


  她抱得緊緊的，似乎是他與這個世界唯一相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