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迷霧重重（十）
遠處出現了亮光，腳步聲逼近，兩人閃身躲在了旁邊的廊柱後面。
又是上一次見到的那個侍女，那張臉上依然面無表情，手托著托盤，靜靜地向前移動著。兩人這一次依然選擇了跟在她的後面。
上次的房間，一樣的擺設，一樣的人，只不過這次房間的人沒有昏迷，而是很清醒的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藍未書和纖塵在暗處觀察著侍女的一舉一動，只見侍女從托盤裡拿出一碗湯藥，顏色似墨汁，空氣里的香味似乎都被這苦澀的氣味所浸染。
「這是什麼？」聽得高倩月的聲音清脆如山間黃鸝。
侍女卻像是沒聽見一般，機械的繼續端著托盤裡的東西，一一放好之後，看見高倩月還沒有喝掉葯，立馬就端起葯碗，打算強行將葯汁給灌進去。
掙扎著，撲騰著，葯汁濺了一地，而高倩月並沒有喝進去半滴。倒是這般大的響動很快引來了地宮的守衛，藍未書和纖塵頓覺不妙，趕緊藏身在橫樑之上。恰巧高倩月抬頭，看見兩人錯愕不已。
纖塵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高倩月也隨即意識到不妥，忙低下頭，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莫成煌聽見那般大的聲響也從遠處趕了來，進得房間就看見高倩月正舒適的躺在房間的小榻之上，吃著葡萄，一派閑適的模樣。
觀之侍女，身上到處都是漆黑的葯汁，卻也顧不得擦拭，雙膝跪在地上默默收拾著打碎的碗碟。
「怎麼回事？啊？」莫成煌的聲音有些生氣。
在座的人聽見莫成煌的問話，一個個都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不敢再有任何動作。只有侍女依舊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繼續收拾著。
莫成煌看著就很生氣，一腳踹在侍女身上，侍女被踢飛了好遠，可是臉上仍然沒有表情，也不說一句話。
莫成煌正準備再補一腳，一個侍衛顫顫巍巍的插嘴：「莫大人，雋娘她……聽不見任何聲音，不知道大人您在問話，而且……」聲音抖得更厲害了，「而且，她已經……已經是傀儡了。」
「傀儡？我怎麼不知道？」莫成煌一臉詫異。
「不是大人您說您不喜歡雋娘活潑的樣子，看著煩，才將她製成傀儡的嗎？」那個侍衛吞了一口口水，一個字一個字的向外蹦著。
「我什麼時候說過……」
「是我說的，拿它來當個試驗品，成效似乎還不錯，看來下次可以考慮換成一個習武之人。」門外傳來另一個聲音，粗糲得像砂石磨過紙一樣。
莫成煌趕緊低頭，「大人。」
示意其他人退下，那人這才開始打量高倩月，「主人讓我問你，葯讓她吃了嗎？」
「回……回大人，還……沒。」
「那你還在等什麼，還不趕緊讓她喝了！」
「是是，小人這就去。」莫成煌隨即像被鬼追趕一樣，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那個人看一眼吃得正歡的高倩月，轉身也離開了房間。
纖塵和藍未書見人都走了，便從橫樑上下來，想趁機帶著高倩月離開。高倩月自從上次被抓，餵了不知名的葯之後，武功盡失，現在就是傳聞中的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可是高倩月卻執意不肯走，說什麼要在這裡探查消息。纖塵忍不住將她從幻想中帶回，告訴高倩月現在不走就走不掉了，他們已經打算對莫成煌下手，並且是先斬後奏。
高倩月不解的看向藍未書，似是不明白為什麼才短短几天就又改變了方略。之前不是說由她進入地宮，試圖探查那個與莫成煌密談的人是誰嗎？
藍未書開口解釋：「事出突然，京都出了事情，莫成煌幾乎被判定為棄子，如果我剛沒弄錯，那個侍女給你的葯就是打胎葯，目的就是引發你體內的蠱毒！所以現在你必須跟著我們走。」
高倩月聽后再不遲疑，果斷的跟著藍未書出了地宮。而纖塵則是奔向莫成煌的房間，試圖刺殺。
夜黑得更沉寂。
纖塵一路前行，沿途守衛悄無聲息的倒下，藍未書走之前在地宮各處已經撒了藥粉，現在藥力發作，帶來的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莫成煌也倒在房間的床榻上，纖塵提劍欲刺，變故陡然發生。
原本躺在床上應該昏死過去的人此時突然醒了過來，神色清明。
該死！竟然是裝的！
纖塵再度進攻，一時劍光漫天，房間中的燭火承受不了這劍氣，紛紛熄滅。一時房間陷入黑暗，纖塵只得暫時停下手中的劍勢，等待眼睛適應黑暗。
左邊突然傳來破空的聲音，殺意正濃，纖塵下意識抬手一擋，接住莫成煌的殺招！
不，不是莫成煌，氣息不對，這周身凌厲的殺氣不是莫成煌這種商賈應該有的，這是……殺手！
纖塵的眼睛此時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朝著來人的方向開始發起了攻擊。窗外卻突然下起了大雨，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兒被雨水沖刷得淡了不少。
纖塵和那人的交手，刀劍撞擊的聲音不絕於耳，終於，結局已定。
點亮房間的燭火。
纖塵身上的傷口不計其數，血液染紅了衣衫，叫人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而殺手已經命斃當場，雙目圓睜，似是不甘。
纖塵掃視一圈，沒有發現莫成煌的蹤影，提劍走了出去。身上還帶著讓人心生畏懼的殺氣，像暗夜的修羅。地宮的迴廊上已經躺了不少橫七豎八的屍體，並不是出於纖塵之手，看來今夜還有另外一群人想要莫成煌的命！
纖塵看了看自己的傷勢，決定不再多留，費力的用上移形換影，纖瘦的身影消散在如瀑的大雨中。
一直等候在客棧的藍未書看見纖塵渾身濕透，混著血液，好不狼狽。將纖塵扶進房間，手指搭上皓腕，鬆了一口氣。只是外傷比較嚴重，並沒有什麼大礙。
「莫成煌的武功應該不高，你怎麼弄得如此狼狽？」藍未書問。
「來了一批殺手，我正準備殺莫成煌的時候，撞見了其中一人，和他交手了，就弄成了現在這樣，不過我沒虧，至少我還活著，那人死了，就是可惜沒能殺掉莫成煌，也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纖塵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始末。
「你是說今晚還有另外一批人去殺莫成煌？！那莫成煌人呢？」
「不清楚，莫成煌一瞬間就不見了，我離開地宮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再見過他。」
窗外雨聲更大了，掩蓋了屋裡兩人的談話聲。風吹過房間，帶動著窗紙呼啦啦的響。藍未書起身去關窗戶，卻意外看見了一道黑影從眼前一閃而過。
藍未書也不遲疑，跟著就追了上去。許是雨水太大，許是夜晚太黑，總之藍未書還是沒能追上那個人。
回到房間，纖塵已將自己收拾妥當，正等著他回來。看著藍未書身後空空如也，纖塵瞬間明了。
「藍未書，我剛細想了一下，莫成煌是在裝昏迷，然後有一個人攻擊我，莫成煌就在那一瞬間不見了，這說明那個房間應該還有暗道，我想我還得再去看看。」
「纖塵，你難道不覺得我們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方向嗎？我們一直以為高家滅門慘案跟莫成煌有關係，可是莫成煌效力的人是對權力有野心的人，既然如此，高倩月身上的那個玉佩根本就對他們沒用，他們之所以帶走高倩月，應該是為了高錦柏手裡的那份名冊。而且這種事情暗地裡找就可以了，根本就不用屠了高家滿門！」藍未書就在剛追出去的那一瞬間突然想到了這些天一直沒有想清楚的事情。
現在假設高倩月當夜被人下了葯，下藥之人以為高夫人會把重要的東西交給高倩月或者說打算以高倩月來威脅高夫人交出那枚玉佩，可是剛下完葯正準備帶高倩月走的時候，從外面衝進來了另外一群人，也是沖著玉佩來的，那個人就想著趕緊離開，可是卻被那群人發現，殺了。
然後高錦柏和高夫人也難逃一死，事情巧就巧在這裡，莫成煌來的時候剛剛殺戮結束，只看見高倩月躺在床上，所以才想著將高倩月帶走，好拷問她高錦柏的名冊放在什麼地方。而高倩月也許在移動的時候醒過來一次，看見了高夫人他們的慘狀，但是很快又昏睡了過去，所以高倩月醒來才會問高夫人他們。
也就是說屠殺和帶走高倩月的從一開始就是兩撥人，且是沖著不同的東西來的。只是時間就剛好那麼巧，所以才會讓他們誤以為殺人的和劫持的是一伙人。高夫人臨終之時讓救高倩月是因為她看見了有人帶走了她！
「至於高錦柏，我想應該從三年前開始，他就已經發現了莫成煌在派人暗中監視他，之所以求親，應該也只是為了讓高錦柏交出名冊！所以只要有莫成煌的人在的時候，他對高倩月和高夫人的態度就特別不同以往，目的就是為了給莫成煌一種錯覺，好讓他不會將主意打在自己妻女身上。」藍未書條理清晰的解釋著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