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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救治

  「果然,被我猜對了。那個人用的不是什麼獨家手法。」李憑從王離威壓下恢復過來的時候,心裡除了對王離武功的羨慕之外,更多的是對於自己判斷正確的慶幸。禁制被解開,讓李憑心裡的石頭終於落地。


  環目看了一下白雲樓,李憑知道,這裡已經不是自己能繼續待下去得地方了。自己在明,那個人在暗。即便是這次解開了穴道,等鄭家來人,自己沒有下毒,終究逃不開對方的黑手。更何況,焉知現在的二樓裡面沒有他們的探子或是那個黑影本人。


  不僅自己要逃,還要想辦法把白雲樓從這個漩渦里拉出來。對於來到這個世界后,收容自己的白雲樓,李憑對它有一種家的感覺。與其說是對樓,更不如說是對樓里的人。熱心的林哥,處處照顧自己的王老先生,活潑可愛的悠悠,多給自己碗里多填肉的后廚師傅……只剩下兩天的時間來準備。當然,前提是,手術不能有失,治好這個少年王珪。不然,恐怕自己到不了鄭家來人的那一天了。


  袁掌柜和王老先生到來的時候,李憑的安排已經被一步一步分頭執行下去了。燒開水、買新紗、煮紗布、找縫合的線等等,李憑又自己在鐵劍門幫眾手中找合適的利器作為手術的刀具。沒時間、也沒辦法向這二人解釋來龍去脈,李憑只得向前打個招呼算是見過。好在事情緊急,袁掌柜與王先生也無暇細問。只是看李憑的眼神,多了一些異色。


  袁掌柜騰出了小樓二樓作為手術的場地。王離、盧又道兩人親自把王珪從白雲樓搬到了小樓。小樓本來就很整潔,外面房間擺上桌子后,即成為一個簡易的手術台。一壇又一壇的「十年」酒被搬到了樓上作殺菌消毒用。


  所有準備妥當的時候,太陽已快西斜。為了在天色暗下前,完成縫合,李憑加快了進度。只留下王離、盧又道、孫神醫和一同來的隨從在屋內,各自換上嶄新衣服,用布條裝扮成緊身衣,所有器具消毒完畢,即將開始。對於李憑來說,急性闌尾炎的切除手術,不會比在後院打兩桶水更難。李憑沉穩的心態與動作,不僅提升了王離的信心,也讓整個場面瀰漫出一種奇異的節奏。


  「你,叫李憑?」看著李憑有條不紊地按順序擺弄和查驗臨時湊來的各種刀具,疼痛愈發厲害的王珪,也感受到了其中氛圍,「你,可不像個夥計。怎麼,怎麼會這個的?不是,從殺豬學來的吧?」


  雖是第二次被人說不像夥計,但現在李憑確實是一個夥計了。紗布下的臉看不清表情,李憑眼神露出驚恐的說出了那個老梗,「你怎麼知道我是負責殺豬的,這都被你發現了?你,知道的太多了。」


  不理會同樣紗布下王離或許已經黑了的臉,王珪痛得咧著嘴道「哈哈,有趣。」


  「五爺,你給王珪講個故事吧,吸引力強點的。不能讓他笑,也不能讓他太低沉,更不能激動。」眼見王珪強忍著疼痛,肌肉逐漸繃緊,李憑向王離提了一連串的要求。


  王離沉默了片刻,轉向王珪問道。


  「珪兒,你知道當年女皇陛下為什麼要封我為羽林軍統領么?「王離隔著掩住嘴的紗布傳來的話題,果然夠吸引力,不僅是王珪,就連李憑也一下子被吸引了。


  李憑手一抖,差點刀下的狠了。一直覺得這個王五爺來頭不小,結果實在是想不到,一下能扯到當年女皇頭上去。趁王珪現在的狀態,趕緊收束心神,把精力放在手術之上。


  」難道,不是因為五叔贏了廷比,女皇陛下青眼有嘉,給的獎勵?「王珪聲音斷續,說的緩慢。


  」哼,她哪裡有那個好心。「見這等秘辛,一下子分散了王珪的注意力,王離繼續道。


  「杜經綸辭去統領之職,其手下定然認為是我逼走的,心存憤慨。我去掌管他那一路羽林軍,縱是用上霹靂手段,上上下下整頓完畢,也要大半年時間。時間緊迫,此其一也。「


  」其二,當時,我王家並沒有合適的人才讓我安排進羽林軍。即便就是我把羽林軍那一衛掌握到手又如何?我已經是羽林軍的人了,軍方的其他勢力,就有借口不讓我再加入。我王家,再想滲入其他勢力就很難了。「


  「其三,那時我正處於劍法提升重要幾年,被這些俗務纏身,終會再難有寸進。沒有高手,我王家在軍方和朝野勢力永遠沒有強大支撐。我又豈會為了一個區區羽林軍統領放棄整個王家的機會。「


  王珪目瞪口呆的望著五叔,又轉著眼睛看看旁邊的盧又道、孫神醫和李憑。王離說的原因,他知道一些,只是怎麼也想不到,五叔會在他們幾個人面前將此番話說出來。


  王離明顯說出了興緻,看到了他話題的效果,繼續說道:」還有其四,其五,這個需要你自己去好好想想。我想說的是,面對艱難,你不乏進取之心,但我王家子弟,面對更多的是各種機會與資源,要在這些機會與資源中選出對你真正有用的,斬斷那些無用的機會與資源,才是你以後要關注的取捨之道。」這一番話,說得旁邊打下手的盧又道直瞪眼。心道,自己的侄兒正治療你還不忘講講大道理。王珪卻不管那麼多,他一貫崇拜王離,只覺得和五叔出來,確實受益良多。


  「那,五叔你沒有進羽林軍,壞了先皇的安排。又借重拾文章為名,進白馬書院觀書完善劍意,在當時,豈不是與女皇交惡?」王珪也終於放下盧孫兩人在場的彆扭感,向王離問道。


  「這就是女皇陛下的胸懷了,當年廷比她讓我進羽林軍,也不過是信手一棋。純粹是皇家手段的習慣使然。雖因為她不諳武學,讓我給矇混,趁機進了白馬書院,但無論我怎麼做,仍是她平衡之道下的棋子。甚至後來,我劍法小成,創立槐院,培育我王家子弟,大批進入軍隊,我王家在軍方崛起,那幾大家族也不過是微小損失。於她皇家和武家利益更是無太大損傷。無論怎麼樣,終究逃不開世家勢力相互平衡而已。天之道,瑜亮互生。天才就是用天才來平衡;世家也是用世家來平衡的。」安安靜靜的小樓中,王珪突然有點發現,他一直所敬佩的五叔,並不很是鍾愛他所創造的家族奇迹。


  「王家百年,看的是百年利益,鄭家更是悠久,這些世家門閥偶爾紛爭帶來的一兩招上風並不值得得意。有時候的先手,多年之後,也可能是讓你失去先機的敗筆而已。先與后,快與慢,榮與辱,得與失,並不是絕對的。」王離一邊為王珪輸入真氣,一邊按照李憑之前的要求,將其用過的刀具泡在酒中,以待下一次使用。


  忽然,王離笑著補充道:「哦,當然,劍法的快,肯定是絕對的。」


  王離又是秘辛又是道理的在給王珪講,天色略見轉暗的時候,李憑已經開始縫合。王珪雖聽了很多秘辛,卻也熬得辛苦。體力逐漸不支。


  「來,可以看看,這個就是出了問題的腸子。」李憑指著放在酒里割掉了的一小段,給他們看。


  「確實和平常的不一樣。」王離端詳了一下道。李憑心想,「難道你見過未發炎的這一段?」


  「禁食一天,兩三天後放屁……」李憑突然想到幾人都是大世家子弟,改口道:「兩三天後,出虛恭,即為好轉;四天內都要吃流質,八天內吃少渣的東西,肉食要十天之後才開始吃。一個月內,你們要注意。」


  王離靜等李憑說完,慢慢看著李憑,不用質疑的道:「有勞你用心,手段確實高妙,當得一個贊字。不過,用不著叮囑這麼仔細,一個月內,你都要和我們在一起。每天至少早晚兩次過來他的情況。」李憑心裡苦笑一下,看來還是自己想的簡單了些,即便這樣,王離對自己依舊沒有放心下來。不過,搭上世家的線,不也是正是自己的目的么。


  「確實,神乎其技。」孫神醫讚歎道。李憑見孫神醫興趣極高,簡單的說了一下手術原理,雖是寥寥數語,卻也將孫神醫聽得如痴如醉。這老人見他擁神技而不自珍,講自己醫術精髓也在話語之間講出。好在他尚知此時不宜長談,便約得這幾日仔細討教。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鐵劍門幫眾進來收拾東西,點燃燭火,二樓一片通明。王珪短時間不宜移動,袁掌柜見二樓已如此,索性讓出與王珪養傷。趙天殤又在鐵劍門選機靈勤快丫鬟五六人,安排來照顧王珪日常。


  趙天殤早已命后廚加工之前為鄭家準備的原料,見王珪診治順利,便命人在白雲樓二樓掌燈開筵,請王離、盧又道、孫神醫入席。


  李憑因救人的原因,也被王離請入酒席。趙天殤位於最下首,小心陪坐。饒是趙天殤「落葉天殤」的名頭在襄陽名聲鵲起,面對王離與盧又道仍是大氣不敢喘,酒喝的小心翼翼,「十年」美酒入口數杯,也渾然不知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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