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年少時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顧逸凌詢問。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現牛羊。我的內心就如這大草原一樣……」陸小若和顧逸凌偷偷躲在一間病房裡，偷拿了棉被蓋，他們不敢開燈，房間也沒有保暖設備，除了棉被，周遭真的又濕又冷。
「看來你很平靜吶。」顧逸凌笑呵呵，與她並排坐在地上，他剛才話里的意思是想問她還冷不冷，結果她回答了，在她心裡佔比大的問題。
「不……」陸小若把頭埋進被子里，突然想就這麼著，她不願出去，這裡面暖和，「我的內心，就如這大草原一樣，有一萬頭牛羊奔過，噠噠噠的，真想罵人。」
「哈哈哈！」顧逸凌哈哈大笑，真心覺得，什麼事在她這裡都沒正形，看見顧逸凌笑，陸小若也喜上心頭，將頭枕在弓起的膝蓋上，偏頭看向顧逸凌，他臉上神氣依舊，粗壯的眉毛像是用毛筆勾勒，其實從很久之前開始，顧逸凌笑陸小若便跟著笑，他愁眉她也不展，他難過她也就失落，那份感情十分明顯，可她自己卻很無奈和糊塗。
「阿凌，你之前出去是做什麼？看看昭月在不在這裡？」窄小房間似乎有一些曖昧，陸小若不想自己這麼胡思亂想才扯了一個話題，之前和顧逸凌剛了解到這有可能是陸小若出生的那一個場景，倆人便一起找了房間，準備先待下來，可這之後，顧逸凌便出去了一小時，做什麼不清楚，回來只是神色稍顯沉重。
「不，只是，找點吃的。」顧逸凌平靜的說，但越這麼平靜，陸小若卻更能肯定一些事情。
「說到吃，我還真的餓了。」陸小若摸了摸肚子，他們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休息，也沒吃東西，無常世界確實會使人空乏和累，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離開，嗨，真頭疼。
「那既然這樣，我們兵分兩路，我去找吃的，你再去看看那裡能讓我們躲藏，最好不被人發覺，能讓我們休息的時間長一點。」顧逸凌說完先起身，陸小若貪戀溫暖的被子，磨蹭了兩秒，最後卷好被子放在病床上，也跟著顧逸凌偷偷出了病房。
現在剛剛過早上五點，整個醫院長廊還顯得空蕩，除了不時傳來的嬰兒啼哭以及天人永隔的悲痛哭嚎，這個世界此時此刻還是格外的恬靜和安詳。
前台的值班護士坐在服務台打瞌睡，陸小若和顧逸凌低下身子偷偷摸了過去，度過最危險區，兩人擊掌然後左右一邊。
倆人背對走了幾步，陸小若停下，看著顧逸凌東張西望的背影，他想分頭行動，也許是想見不能被陸小若見到的其他人，比如昭月，但……陸小若撅起嘴，對自己有些不太高興，為什麼要一直在意顧逸凌的想法和做法，這只是有可能，今天實在想的太多。
這棟醫院只有四層，手術室也很簡單，陸小若的印象里有這家醫院，這是鎮上的小醫院，或者被稱為衛生院，早十年前小鎮大改革，醫院也被拆了。
她漫無目的的逛了三層，因為實在是小，所以來回一趟一點也不費勁，但相對的，小鎮人都集中在這裡看病，特別是這寒冬臘月的，感冒發燒的孩子比較多，陸小若除了剛才那一間病房，一路都沒見到空著的，不如去配電室？陸小若心裡忽然想。
「哎，小梅，你看著孩子怎麼還不醒，都睡了幾個小時了，是不是病了，我要不要叫醫生。」在一個病房門外，陸小若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四周很安靜，病房門有些破舊鬆動不能合上，於是裡面的動靜也格外清晰。
「不是，孩子在睡覺，剛剛哭的這麼厲害，累了。」年輕的王小梅很漂亮，她摸了摸嬰兒的頭，親親吻了上去，孩子被包裹在棉襖里，粉嫩的小嘴輕輕起合，繼續睡著。
「啊，是這樣啊。」陸大仁剛做爸爸，額前的頭髮也沒掉光，他什麼都不懂，小心又不安，特別是之前他抱住剛從產房出來的嬰兒去外面看雪，被一批醫生罵的狗血淋頭。我又不懂，你們都能說一下，他在心裡反駁。
「哎，小梅。」陸大仁興奮地睡不著，讓剛剛生產完的陸媽媽頗為疲勞，「你說這孩子怎麼長的這麼丑，眼睛都睜不開，糊成這樣了，是不是有問題，我找醫生看一下吧。」
「沒事，醫生說了，這不是問題，上火了。」陸媽媽無奈，陸大仁卻依然不安分，「不行，我要讓醫生看看。」說完一個刺溜就衝出了房門，陸媽媽在後面喊，也沒能喊住陸爸爸，病房回歸平靜，陸媽媽的臉上卻滿滿都是幸福的笑容。
陸小若糾結在門外，她其實也想看看過去的自己和爸媽，但是又有些擔心，不知道此刻的爸媽會不會一眼認出她。
陸媽媽在病房裡逗孩子，拿手指給嬰兒抓，小嬰兒握住咧開嘴笑，在夢裡似乎有美好的事情……陸媽媽注視著一切熱淚盈眶，她輕吻嬰兒的頭，每一下都極為小心，陸小若特別動容，推開房門，輕手輕腳站在一側，她只是想去安慰一下她的媽媽。
陸媽媽很快就注意到她，陸小若因為之前和蜈蚣對戰，又掉水裡，還被煙熏，渾身弄髒兮兮的，看起來和小叫花子沒兩樣，特別是臉，白嫩的優勢全無。
「我……」陸小若靠近幾步，陸媽媽倒是一點也沒有緊張和驚訝，她覺得這姑娘很熟悉，應該是好久好久之前就認識的人。
「你是？」陸媽媽問，陸小若緊張，看到了放在床頭櫃的兩個蘋果，那應該是那個時代最珍貴的東西了吧，她咽了咽口水，肚子隨之叫喚。
「呵呵，你餓了嗎？」陸媽媽坐好，從一邊拿了一個蘋果遞給她，陸小若肯定不要，即使知道這是回憶，改變一點對現實一點影響都沒有，可是她也不想搶媽媽的東西。
陸媽媽見她站著不動，也沒有勉強，屋外有了些亮光，但還是很暗，陸媽媽將床頭的等調亮了一點，想看清楚眼前的姑娘。
「你是那來的。」陸媽媽問。
「嗯，夢城。」
「家裡發水了嗎，我聽誰靠江的那一片受了水災，比較嚴重，你是那裡的？」看陸小若衣服穿得單薄，陸媽媽也是關切的詢問，她聲音柔柔的十分好聽，她的媽媽就是這樣，想著自己出來太久了，把爸爸媽媽獨自留在家裡，陸小若心裡空落落。
「我家在這附近，沒事的……」陸小若有些哽咽，「孩子，孩子起好名了嗎？」
她名字的由來好來自己問過很多遍，因為太過簡單和無意義，陸小若還想著換掉，可是媽媽一直說，忘了，忘了那場景，所以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名字啊，真是很難呢。」陸媽媽也有些犯難，轉而問陸小若，「你呢，你覺得什麼好？」
「我覺得……」陸小若一時也真想不到替代她名字的那個字，於是她換了個方式問，「你希望你的孩子成為什麼樣的人？」
陸媽媽望著窗外，因為大雪，屋外始終明亮，「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成為一個普通人，安安穩穩，平平安安過完一生，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安穩幸福，她能開開心心長大，找到一個她愛的，也愛她的人，只要對人生有希望，即使是一個笨笨的孩子也無所謂，啊，不如就叫『若』吧，『若能無妄亦無空』，就叫『小若』吧。」陸媽媽似乎很滿意這個名字，反覆強調。
「幹嘛這麼隨便，人家白居易又沒同意……」陸小若低頭，熱淚滾到了手背，「就只有你們會這麼想，世人都希望她成為超人，只有你們要她成為普通人，可是，你們的孩子註定不普通，還很煩人，一天到晚闖禍，不喜歡循矩常規，呱噪，糊塗，怕麻煩還老頂嘴……嗚嗚……」陸小若一邊擦眼淚，一邊哭，她反正覺得回憶就是回憶，到現實里又不記得，無所謂了。
「你怎麼了？！」陸媽媽有些驚訝，還很慌張，她有些心疼眼前這個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麼。
「我餓，怎麼還不出去，我好餓！」哭聲堪比出生的嬰兒，心酸和無奈填滿了陸小若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