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話漫談
很多事情似乎都在偏離航道,有好的有不好的,有讓人悲傷的,有讓人快樂的。
就如樓淵明的事情讓余白頹廢數日,就如耿乾坤的事情讓余白開心數天。
可生活仍在繼續,不停的繼續。
雖然如此,余白卻在此之後,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儘快調整現在的狀態,怎麼調整?
讓自己腳下的步伐加快!
因為余白不得不去承認一件事兒,由於他,這個原本熟悉的陌生世界,已經開始逐漸產生蝴蝶效應。
儘管只是細微的,可還是得趕在熟悉的事情變化之前,完成他該做的。
而其中最為關鍵的便是《三重門》的出售,八月八號,相當吉利的一天,用汪潭生的話來說,黃曆上都印著今天宜開市、交易、婚喪、嫁娶。
此刻余白已經坐在中州市開往長衫市的火車上,目的是參加《三重門》的兩次簽售會,原本他是可以乘坐飛機的,畢竟在花火上緋色連載的稿費已經到賬,並且緋色出版的費用也已經到賬,時至今日,余白儼然成為了不顯山不露水的萬元戶。
就算如此,他還是選擇了火車,儘管汪潭生再三建議乘坐飛機,原因是快,因為到達長衫市,還要商討簽售會的具體事宜。
余白固執的坐上了火車,這次余白老媽沒來送行,是因為這段時間,所有的鄰居朋友都在誇余白,放佛一夜之間他成了大人,成了名人。除了臨行前一晚,老媽再三的叮囑外,也就不再送行。
從中州到長衫市十個小時的行程,到站后余白終於有些後悔這個決定,因為這段時間出奇的難熬。也不是因為被人認出來,因為他不是明星,更沒有出名到那種地步,只是因為要做兩輩都沒做過的簽售,心情有些迫切,這樣一來,才難免覺得煎熬。
到站之後被早就等待的汪潭生接走,車子是一輛桑塔納,不新不舊,開車的汪潭生顯得很是活躍。
不停的沖著旁邊的建築,指指點點,說個不停。
「現在咱們走的是北二環,瞧見那個沒有,是長衫市最高樓電信大廈。」
「對了,前面那個是萬人廣場,剛建好沒多久,每天晚上人山人海的。」
「還有,要是這兩天得空你想出去逛逛,黃興路和中山路那邊全部都是商業區,還有一些其他地方,比如東塘商業區、袁家嶺……」
「……」
看著汪潭生開車還滔滔不絕的講著,余白趕忙制止,「老哥別介紹了,我是來工作,又不是來旅遊,沒那麼講究。」
「呵呵,那好,老哥就不講了,待會咱們去住的酒店,你把東西放那洗個澡,再一塊去吃飯,正好有幾個朋友也想見見你。」
「得嘞,工作是要緊的,你說我一個窮學生,也不會逛街,就算真去也不買,多浪費感情。」
隨即,兩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住的地方是一快捷酒店,這是余白要求的,因為他不想這個不大容易的老哥為了接待他,破費的請他住上星的,沒必要。
半個小時后,余白和汪潭生坐在了一家相當別緻的私房菜館內,地理位置相當的偏僻,裝修的相當細緻有格調,很難想象,在高樓林立的長衫市中,還能有一份藏於鋼筋混泥土的典雅。
坐席中,可能看出余白的想法,汪潭生將西裝外套放到旁邊,卷著衣袖說道,「別看這裡生意不好,可這地方一般人還真找不到,也就是我。」
「怎麼個意思,開門做生意,既然老哥對這裡如此推崇,口碑想來不差,可怎麼吃飯的才幾桌?」
余白說著,四處撇了撇,這個飯館一點都沒有飯館該有的模樣,沒有所謂的單間,更沒有所謂的飯館布局,甚至連任何一點商業氣息都看不見,整個就一大院子,山水亭閣,花草環繞,一處一張桌子,就像是在私人莊園一樣。旦這裡明顯更讓人感到親切,因為是晚上的緣故,大多地方都掛著大紅燈籠,除此之外,還有一幅幅山水畫,一件件瓷器擺放。
汪潭生甩了甩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余白起身將自己那杯拿到身前。
相當享受的喝了一口茶后,這才緩緩說道,「這家湘菜私房館是一怪人開的,為什麼說是怪人呢,因為他起初開這家飯館不是為了賺錢。你想啊,不以盈利為目的的生意,自然就顯得與別處不同,可還別說,怪有怪的好處。你瞧瞧這裡的景緻,說實在可比外面那些飯店強太多。」
點點頭,余白聽了個大概,雖然還不太清楚,但也沒問,畢竟這不是今天的重點。
隨即開口問道,「對了老哥,你說今天有朋友要來,都誰啊?」
「也沒誰,我的一個老朋友和一個青年作家,待會來了你就知道了……」
話還沒說完,遠處便傳來一陣爽朗的笑容,順著笑聲,余白看了過去,只見兩個大男人昂首闊步的走了過來。
汪潭生起身同樣笑著迎了過去,接下來就是互相寒暄。
趁著這個功夫,余白看清楚了兩人,為首的年紀已然不惑,旁邊的則要小些可也有二十五六。余白也站起身,含笑看著這一老一小。
汪潭生這邊寒暄結束,便指了指余白,揚聲說道,「來,老夥計給你介紹下,這位就是最近名聲鵲起的余白。」
說完,又看了看旁邊的兩人接著說道,「余白這位是工作上的前輩,名諱我就不提了,說了你也不認識,後面那個二十齣頭的算是他的學生浦梨子,你倆應該好好認識認識。」
就在余白絞盡腦汁想要搞明白眼前這位老者的身份,和這個二十齣頭名字有些怪異的學生是誰的時候,老者突然上前伸出了手。
余白毫不遲疑的也伸手回應,兩隻手就這樣握在一起,余白首先感覺到的是力度,很強的力度,這一點都不是像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應該有的手勁。
「范有為,初次見面,多多包涵。」
這話他是笑著說的,余白也急忙回道,「客氣客氣,小子余白,倒是請您老多多關照才是。」
今夜之前,余白果然天真的以為這只是汪潭生的一個朋友,一個前輩,直到多日以後,一次偶然的援助,他才明白,范有為國內知名作家,現在是湘江晨報的主編。
至於另一位……余白則是相當的熟悉了。
落座之後,菜肴酒席緩緩而上,兩個老的像是故意給兩個小的留下交談的空間,倆人小酌輕吟聊的不亦樂乎,倒是余白這邊顯得有些冷清。
余白這人其實並不是一個自來熟,相反,他有些自卑,即便這份自卑是輕微的,可在陌生人面前最簡單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
所以一時間,兩人冷清的氣氛,和旁邊熱鬧的交談就顯得有些冰火兩隔。
余白細細打量過旁邊這位二十齣頭的男人,長的有些秀氣,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長發,他既沒有坐立不安,也沒有急急躁躁,而是很安靜的喝著茶,時不時看看身後旁邊的景色,偶爾撇下同樣安靜的余白。
至此,余白無奈一笑,知道倆人算是碰上了,要真是一頓飯下來,自己不說,他也不說,那還真是有點辜負汪潭生這位老哥的好意。
隨即便咳嗽一聲,調整了坐姿,沉聲說道,「你是范老先生的學生?」
很顯然,浦梨子好似也一直在等他開口,聽到問話,思考都沒思考,便回道,「不算是,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承認過。」
這讓余白有些意外,看到余白的表情,浦梨子笑了笑,「可能他老人家覺得我不夠格吧。」
余白心裡搖搖頭,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一個有些古板的老頭,一個有些木訥的學生,還真是絕配。
「認識下,我叫余白,來自呵南省喬平縣。」
「我認識你,新概念作文一等獎獲得者,你參賽的三篇文章我都看了,還有《緋色》,寫的相當有特點,算是你們這一輩人中出類拔萃的。」
對待不吝嗇誇獎別人的人,余白總是一樣相待,「你也是作家吧?不知道你出書沒有。」
「很少,好像還沒有,就只是偶爾在網上寫寫隨筆散文什麼的。」
「哦?那你的筆名是?」余白這下來了興趣,畢竟光憑外貌,很難判斷出什麼。
「李傻傻,聽說過嗎?」
「……」
余白一時間有些瞠口結舌,他怎麼都想不到眼前這位沉靜中帶有些自閉的傢伙竟然是李傻傻!
李傻傻是誰呢?
可能不了解他的人是真的不了解,哪怕連他這個名字都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當你知道,他曾被稱之為「少年沈從文」,並且當時風頭無兩,曾一度蓋過郭敬名、韓韓等人,其後更是憑藉一部《紅x》登上時代雜誌周刊。
被譽為「八零後文壇領軍人物」,曾被拿來與郭敬名的青春文學對峙打擂。
想著想著,余白突然才意識到,最開始的李傻傻不就是在網路上開始走紅的嗎?而後一發不可收拾。現在的他,可能還在發酵期,因為網路還沒有開始盛行,更沒有達到後世那種爆炸的飛速發展狀態。
想到這裡,余白就有些奇怪,這樣一位人物,竟然還有看不上他的人。於此,余白瞅瞅浦梨子,又瞅瞅不遠處的范有為,心裡嘖嘖稱奇。
「怎麼了?是不是沒聽說過,也難怪,很多人都說我不是寫作這塊料。」
余白聽出話中自嘲的味道,可他是誰?他可是重生過來的,對於眼前這個比自己大幾歲的男人,他十分確定以及肯定的是,他不但是塊寫作的料,而且不出兩年就會散發出他獨有的光芒。
如果他知道自己以後的成就,現在便不會有這份不得意的失落。余白如是想道。
「砰」的一聲,余白突然拍了下桌子,楊生問道。
「有酒嗎?」
不停歇的交談隨之一頓,接下來余白便喝著酒跟眼前這位有些鬱郁不得志的浦梨子喝了起來。
「你其實也大不了我幾歲,咱們就兄弟相稱怎麼樣?」
「隨你吧。」浦梨子聳聳肩,每次喝酒都會有意無意的看一眼范有為。
余白自然注意到這點,不知為何,余白突然有種想要當伯樂的念頭,為什麼呢?因為他從未來而來,他能從根本上改變很多東西,就比如汪潭生的困局,就比如浦梨子現在的不得志。
實在不行,就學郭小四辦一個文化公司?
這個想法猶如電光火石,飛快閃過!如同他詭異的出現一般,消失的時候更是尋不著痕迹。
人心不足蛇吞象,余白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不是他不行,而是他不能。
重活一次本就不易,遣詞造句,寫字作文,算是他的強項,也是他唯一熟知的地方。但是創辦文化公司,費用先且不說,光是其中要去細細歸籌的事項就能讓余白煩不勝煩,這與他兩世為人的初中相悖。
隨即甩甩腦袋,將這種有些危險的想法,「是花遲早會開,是人遲早出名,當我是兄弟就信我一句,你李傻傻這個名字,不僅會讓全華夏的人都知道,更會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這句話讓浦梨子的暗淡的眼神為之一亮,但也就是那一刻,「那我就承你吉言。」
兩人喝了又喝,說了又說。
喝的是啤酒,說的流水賬似的話。
剛開始是汪潭生那邊熱鬧,現在是余白這邊熱鬧。
直到醉意湧出,余白才緩緩將自己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哥們,等我混出來,一定啦你一把。」
「不行,就像你說的,是人遲早會出名,既然遲早都要出名,我不介意晚一陣子,我介意的是,是不是通過我自己揚名。」
話畢兩人酒杯再次碰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