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滿春樓（上）
頌安皇城比泗臨城更大、更繁華。總體來講，這地方也可以分成裏裏外外四五個環城。但本地人倒少有人會這麽說。因為頌安城的街巷布局不是十分規製。有很多類似斜街、某某彎兒、某某門之類的叫法。他們更願意東城、南城之類的叫。
說到真正的環城，本地人隻把一個地方叫環城。不分什麽一二三。僅僅是護城河以裏叫內環城。其他的都算外城。
整個頌安城的布局就是繁華、且混亂。亂中有序，並沒有多少帝王之都的霸氣。唯一規規矩矩、方方正正的地方乃是襄王陛下所居住的真正“皇城”，未央宮。未央宮外二十裏地設有另一層城牆以及護城河等防禦工事。在往外就是炊煙四起的凡間百態了。
張大少爺的小院盤在了護城河外十幾裏的槐柳斜街附近，其實算是個位於南城的繁華好地界兒。一百二十兩銀子不能說不貴，隻能說物有所值。畢竟一封家書抵萬金，雀兒寄出的一封信就花了六十兩銀票、半套房子的價格。而真正的青樓消費一次差不多三十兩雪花銀。這一百二十兩銀票就換來個帶著三趟房的小院子。
哪裏說不過去？真要較真兒又跟誰講理去？
……
入夜後，張大少爺那些什麽思母之情，各種惆悵惘然統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統統安置妥當，這又要在皇城內一住小一年。如今這節骨眼兒該幹嘛了？
當然是吃喝玩樂，逛頌安城啊！
這可是皇城啊！天子腳下！什麽好吃好喝，各種娛樂項目，各種值得剁手的小玩意兒.……張大少爺的心情一瞬間從穀底直接爬上了山巔。
逛城，那就逛吧。
雀兒心裏一直很不舒服。自己要求在頌安城逗留一年半載這事兒對她而言真的很愧疚。即便她已經第一時間跑斷腿，花了這一大把銀子跑去寄信。但她心裏依舊沒辦法平靜。自己原本是個淪為官妓淪落到這世界最肮髒、最陰暗、最底層的玩物。卻被雅樓當幹淨丫頭養了過來。這份情不是等於一條命，而是高於一條命。
因為這是在給了自己一條命的基礎上還附送了一個作為女人最基本的尊嚴。
一時愧疚之下，就算自己這一天早就折騰的人困馬乏，但雀兒也沒說二話。逛城而已，隻要少爺開心就好了。畢竟張雲一下午的臉色都有點不太“正常”。雀兒的情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低。橫豎也是譚蓮兒身邊待過的。耳渲目染之下，男人麽？即便是張雲這種長不大的男孩子，為了麵子也甘願活受罪。這份兒心思也就那樣兒了。
七怨是不急不躁的。逛城就逛城。畢竟這會兒她早都餓了。就算她乃是法力高強的千年老妖也不敢在天子腳下找什麽修者、活人的血食墊肚子。該吃飯要吃飯，妖精也要吃飯。
“張家小院”位於槐柳斜街深處，滿清淨的。眾人將馬匹拴在院兒裏，步行而出。穿過幾條胡同後頌安城的繁華撲麵而來。
這才走出街巷沒多遠，直接一條夜市橫穿而過。吃穿用度、賣肉賣菜的。硬著冷冽寒風仍有老爺們兒吃喝飲酒，燒烤攤的炊煙嫋嫋，火鍋子的熱氣騰騰。倒是有些挑擔賣貨、賣小吃的都有些愁眉苦臉。人太多，擦肩接踵的不好走路吆喝。
張大少爺頓時走不動路了，左瞧右看。這個也想買，那個也想吃。
三人閑來無事，或者說就是張大少爺一個人算閑來無事。另外兩人隻不過是暗自謀劃著自己的計劃。因為略有沉默才看起來有點悠哉。一路吃吃逛逛一直走到鬧市盡頭。
是，所謂鬧市盡頭也就是這夜市兒的盡頭。並非說繁華的頌安城在這處安靜下來了。事實上這夜市的盡頭比夜市兒還熱鬧。
“大爺進來玩兒啊！”
“小爺來瞧瞧咱這樓子裏的姑娘好不好看？溫柔水靈，陪您賞賞花燈如何？”
“哎呦，少爺身邊還帶了這麽漂亮的姑娘。那咱不讓妹子們陪您，少爺您賞臉來吃碗花酒如何？咱這樓子裏的大廚可是師從禦膳房公公的，最近添爐設灶烤了許多鴨子。嬌酥流油，配上春卷兒給少爺驅驅寒氣嘛！”
……
雀兒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她跑前跑後一天還真不知道這地方竟然是個風月場。也別說她是雅樓裏出來的人就應該看慣這些事兒。雀兒打小生在大戶人家書香門第，父親乃是襄王官員，她怎麽可能看得上這些風化事物？
“哎呀哎呀，這小姐姐長得真好看。走，雀兒咱瞧瞧去！”
“少爺，咱學點好！咱……”
“啊？學好？呃.……”雅樓裏玩大的張大少爺想了半天，愣是壓根沒想出進樓子裏逛逛算是哪門子“不好”。砸吧砸吧嘴，橫是雀兒怕花銀子吧。稍微轉了轉眼珠兒，那合適的理由隨口就來。
“雀兒，咱轉年就要回土窯城了。你說我爹沒了，老娘的年紀也大了。張家就我一個獨子，那雅樓還等著我去經營。咱今兒來到皇城煙花處，你說我能不進去好好參觀考察一番嗎？取長補短也好壯大咱雅樓的生意是不是？咱這可是來學習的，帶著批判性的眼光來的！”
……
一句話拍過來簡直是有理有據，雀兒一時被搞了個啞口無言，無可反駁。再加上今天上午決定在頌安城逗留一事兒總讓她覺得虧欠張雲。如今聽對方提到父母，更是說不出個不字。
但就算嘴上無法反駁，就算心裏虧欠……
以雀兒脾氣來說，那一膀子力氣倒是不缺。其他的人情虧欠咱回頭慢慢算、慢慢還。今兒個就不能讓你在這犯渾！就在雀兒打算第三千多次以下犯上，揪著耳朵把張大少爺拖回小院的時候。七怨用鼻子在周圍嗅了嗅。然後直接發話。
“難得我弟弟好興致，走，瞧瞧熱鬧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