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范陽盧
看著那情義小帽的幢仆離開,張曦還是有點不肯相信,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張信問道:「他說.……誰?請信哥?」
「那個長得跟大姑娘一樣的縣令。」張信打了個哈欠,這話可真沒說錯,若是讓那縣令換上一身女裝,絕對是個難得的美人。可惜張信兩輩子長得都丑,對這些長得比自己帥的小白臉,一向好感欠逢。「看來中午是走不了了!先去找進士,這公子哥縣令一看就是個有錢人,想必不會小氣,正好帶你倆搓一頓大的。」
「啊?」張曦吃了一驚,「他好像沒說我跟呂進士啊,這合適么?」
「管他呢,我把人都來了還能轟走不成?放心吧,土豪是不會在意這些細節的。走了走了,先去找進士,估計已經等急了。」
倆人沿著原路往回走,這時候已經日上三竿,縣城裡又充滿了勃勃生機,昨天好不容易乾淨了點的道路上又塞滿了牛馬便溺。好在張信已經習慣了,不多時,倆人就在路邊找到了一臉焦急的呂進士。
一看到張信跟張曦,呂進士從車上跳下來急忙問道:「五爺,怎樣?是不是又得打仗了?這回是跟哪打?」
張信先是一屁股跳到車上坐下,然後翻檢出一片樹葉,刮掉鞋幫上的泥巴,這踩了一腳泥覺得靴子都重了不少,「打個屁,分明是那小白臉縣令閑得慌折騰人。」然後翻檢出一塊軟布把靴子擦乾淨,一雙大腳翹起二郎腿,「走走走,先回老王哪,把車子撂下咱們中午吃大餐!」
張曦「哎」了一聲跳到車轅上,挽了個鞭花。呂進士聽到沒有戰事也放心了,跟著跳上車轅同張曦並排坐到一起。
路上張曦已經原原本本的把校場里的事跟呂進士說了一遍,末了還抱怨道:「你說這小白臉縣令,不為自己人出頭,反而跟那突厥韃子打的火熱,娘的,兄弟們的心全寒了……」
呂進士嘆口氣,「阿曦你不能這麼說。嚴格算起來,太宗十二年突厥就分裂成了東西兩部,次年******就上表歸附大唐開始,******就算是大唐的領土了。只是突厥哪裡情況複雜,才沒有設立突厥道。不過就算如此,******人也是唐人。看來信哥打的是******的貴族,所以才惹了麻煩。那縣令其實是護著信哥的,若非如此,等到那突厥人告到兵部,兵部輯事司再給州里發函調查,那事情可就大了,民傷官,搞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張曦「哼哼」一聲,還是不服氣。氣道:「瞧你說的,那姓盧的真是好心?我看不想,那人眼睛都長到腦袋頂了,怎麼可能正眼瞧我們這些泥腿子?總之……那縣令吃裡扒外,不是好人!」末了想想又補充道:「對了,那縣令中午要請信哥吃飯。」
「啊?」呂進士反倒吃了一驚,「真的假的?」說著扭頭看著張信。
「真的。」張信雙手枕在腦後,躺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曬著太陽,眼也不睜的回答道。
「啊……盧縣令是自己請你,還是代表范陽盧家請你?」
「呃……這有什麼區別?」張信毫不在意道,「管他誰請呢,有肉吃,有酒喝才是正理。」
「這可大不一樣。」呂進士搖頭道,「若是盧縣令自己,那可能是好奇五爺是個什麼人,只是來見識見識。若是代表范陽盧氏,那就說明範陽盧氏看好信哥的前途,只要信哥好好表現,日後封侯拜將也不是難事。」
「真的么?」張信抓了抓蓬亂的頭髮,努力的回想下那青衣小帽的幢仆的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張信兩輩子都是一根直腸子,這讀書人的心眼也忒多,不禁惱火道,「這范陽盧氏是什麼來頭?還能管人家封侯拜將?這不是皇帝管的么?怎麼姓盧的想插手還能插手?太扯了吧!」
「五爺此言大謬!」呂進士正色道:「這范陽盧氏乃五姓七望之一,傳自涿郡范陽,歷經兩漢,兩晉,南北朝,如今已近八百年,盧氏子孫遍布朝堂,三公九卿哪個跟盧氏扯不上一點關係?所以說,若五爺真搭上了范陽盧氏,十年之內封侯拜將絕不是空話。」
「好吧.……」張信抓抓頭髮,突然想起來漢唐還是貴族政治,呂進士說的多半不假,姑且這麼信了。不過反正自己也沒想著真的「封侯拜將」,倒也不必對那姓盧的多麼卑躬屈膝。更何況看那姓盧的做派就知道這人貴則貴矣,跟自己卻不是一路人,去看看若是脾氣對頭,做個朋友倒也無妨。
巳時未到,張信張曦呂進士三人已經站到知味居門口。這知味居確是縣裡最大的一間酒樓,坐落在縣城裡最繁華的東城。這東城的街道也不想是老王那的西城,整個街道乾乾淨淨的一塵不染,青石鋪就的路面還被灑了點水,太陽一曬散發出絲絲涼氣。這叫做知味居的酒樓一看就不凡,古色古香的二層小樓通體用樟木陪著青磚築成,門口一張黃花梨木的牌匾上書「知味居」三個大字,看題詞印章彷彿還是名家所做。跟這裡一比,老王的客棧簡直就是鳳凰窩旁邊的雞窩一樣。
張信瞅了一會,然後拽了拽衣擺,剛剛在老王客棧哪裡硬是被呂進士拉著沐浴更衣,張信的包袱里不是邊軍號衣就是白麻短衫,看著頗為「鄉土」。呂進士無奈,只好把自己的一件文士衫借給張信。張信比呂進士高一頭不說,身上肌肉圓滾滾的也比呂進士消瘦的身形寬上一圈,這在呂進士身上還顯得肥大的文士衫套在張信身上顯得又短又瘦,好不難受。
張信覺得難受的要命,自己想吧文士衫脫下換上自己的白麻短衫,卻被呂進士拚死攔下,說了一通什麼「要講究啊」「要為前程著想啊」「要禮貌啊」「要尊重人啊」張信聽得腦袋發漲,又不忍拂了呂進士一片好心,只好無奈的這麼將就。既然換了衣服,頭髮也不能將就,張曦下去找老王打了一盆熱水又弄了個皂角,幫張信吧長長的頭髮也仔細的梳洗乾淨,這頭上油漬麻花的頭油不見了以後立刻清爽不少,又讓呂進士挽了個文士的髮髻,總算不像之前那樣亂蓬蓬的,滿臉的絡腮鬍子也用橫刀修剪了一下,只留下頜下一撮。原本張信滿臉大鬍子看著頗為兇惡,看著像是個三十六歲中年的遠多於像個十六歲的少年。現在鬍子以刮人顯得頗為精神,雖然皮膚還是黑黝黝的,但配上挽的齊整的髮髻跟一襲白衫,儒雅之氣還是躍然而生。
張信三人一到知味居門口,早有個肩披白進的店小二迎上,「這位可是張五爺?」張信應是,這小二滿面堆笑,「小的久候了,盧老爺正在二樓,請五爺跟小的來。」說著低眉順目的把三人迎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