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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噩耗

  三騎循著雪地上的馬蹄印記,不多時,白茫茫的雪地中,張信隱隱綽綽看見孟虎的馬栓在一邊的樹榦上。


  張信雙腿猛夾,催馬急進,棕毛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急迫,揚起四蹄撒了歡一般的飛奔,頃刻間飛奔到孟虎旁邊。「唏屢屢」雙手一勒馬韁,戰馬人立而起,尚未停穩,張信已從馬背上翻落,「啪」的一聲,濺起一地雪花。


  隨手把馬韁扔個一旁的騎士,不用孟虎多說,張信已經看到雪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數不清的屍體,連日大雪使得大部分屍體已經深深地埋進了積雪中,此時孟虎正帶著人一點一點的把深埋在雪中的屍體刨出來,另外尚有十來具被孟虎搶先一步清理出來,整整齊齊的碼在路邊。


  張信俯下身子仔細打量腳邊一具面容猙獰的屍體,涼州的冬天滴水成平,地上的屍體早已被凍得隱隱發白,早已無從判斷究竟死了多久。屍首上沾滿泥土跟鮮血的號衣依稀可以分辨出是屬於折衝府的,但具體是折衝府的那一支,卻也看不出來。


  張信心下一顫,「千萬.……千萬不要是定邊軍……「默念一聲,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氣,讓隱隱發熱的腦殼冷卻一下,才靜下心來仔細打量腳邊的屍體——只見他渾身上下遍布傷痕箭創,鮮血在體表被凍成暗紅色的冰渣子。雖然身上傷口眾多,但致命傷只有一道——是貫穿軀幹的一道刀痕,從左胸至右肋斜斜劈下,看深度不僅是皮肉,連內臟都被這一刀劈成了兩半。


  鮮血早已在體表凍成薄薄一層,彷彿盔甲一般貼在身上。張信輕輕剝開凍在體表的暗紅色冰層,仔細端詳了傷口片刻,駢起二指輕輕按壓,然後雙指一錯,翻開傷口細細查驗,只見這人的胸骨跟肋骨切口平滑至極,刀痕前重后輕,左肩上刀痕深入約半尺有餘,險些連背後的肩胛骨一同劈開,右卻只有淺淺數分。


  「這刀痕.……」張信閉上雙眼,駢掌做刀順著傷口慢慢滑下,模擬這致命的一刀。張信手上動作雖慢,但當時那一刀必定快捷無比,如雷光乍起,在人尚未反應過來時,這一刀已經從左肩劈到胸口。這一刀是如此霸道,以至於肋骨,胸骨齊齊而斷。這一刀又是如此之快,想必那人當時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只是下意識的往後一縮,然後感到疼痛如潮水般襲來,可惜此時左肺已經被劈成兩半,剎那間鮮血湧入氣管,這體表才多出這許多泡沫一樣的冰棱。


  手指緩緩劃過被剖成兩半的胸骨,張信驀地睜開雙眼,這胸骨的斷口用橫刀是萬萬砍不出來的,能砍出如此斷口的.……只有彎月一般的馬刀才行。


  「信爺.……」這時候孟虎氣喘吁吁道:「四處都翻遍了,全是府軍的,沒有找到敵人的屍首。」


  「是……吐蕃人.……黑衫軍.……」張信從牙縫裡恨恨道,「彎月馬刀,這般凄厲的刀法.……只有黑衫軍。」


  正說話間,遠處有人高呼道:「虎哥,虎哥,快看!」


  循聲望去,一個騎士捧著一卷破布跌跌撞撞走到幾人身前,俯下身子將團成一團的破布展開,只見那是一面殘破不堪的旌旗,遍布羽箭射出的破洞跟烈火焚燒后的焦痕,但是依稀還能看出來,旌旗上綉著「折衝府定邊」五個篆字。


  剎那間張信只覺得腦後被人狠狠敲了一記悶棍,眼前一黑,只覺得一陣陣眩暈襲來。


  不由自主的,張信跪坐在地上,顫抖的伸出雙手,輕輕摩挲著殘破的旌旗。


  「怎麼……會這樣……」喉頭彷彿被什麼噎住了,張信的聲音聽起來乾澀無比。「不是說……你們還在涼州么……你不是要守涼州么……這他媽荒郊野嶺的……哪是涼州啊?」


  「阿信,節哀。」


  「不可能……不可能.……」張信喃喃道,「說好的……你就在涼州.……不行……」張信從地上爬起來,伸手解開一旁拴在樹上的棕毛,「我得趕緊去涼州……趕緊去.……不能再耽擱了.……」


  孟威震皺皺眉頭,「阿信.……」


  張信雙目彷彿失去了焦距,「我要去涼州……趕緊去涼州.……」


  「啪!」


  孟威震蒲扇大的手一記耳光狠狠摑到張信臉上,「阿信,醒醒吧,涼州城已經破了,很明顯,吐蕃人是一路追著涼州城裡的殘兵殺到這的,先是幹掉了斷後的定邊軍,再從容的收拾好自家人的屍體,才繼續追剩下的漏網之魚。定邊軍已經不在了,你去涼州還有個蛋用!」


  挨了一記耳光的張信清醒了少許,雙目赤紅的盯著孟威震。


  「你要是想報仇,我陪你。但報仇歸報仇,不要無謂的送死。」


  「啊……」張信大吼一聲,反身一拳揮出,「轟」的一聲砸在一旁的樹榦上。「咔嚓」一聲脆響,碗口粗的樹榦生生從中間被打成了兩截,上半部分直飛出丈許遠,「轟」的一聲砸的大地一震,濺起漫天雪花。


  十數個騎士靜靜的站在一邊,目光憐憫的看著張信。


  「哥……」張信哀鳴一聲,淚水止不住的從眼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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