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格洛的渴望

  拉迪婭·克萊恩小姐終於笑不出來了。


  這位法師小姐第一次的明白了野外的狩獵並不像吟遊詩人口中所說的那麼有趣，進入蔥鬱的山林深處后，潮濕的空氣開始讓衣服和皮膚髮粘，讓她感覺有點兒透不過氣，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雜亂紛生的野草和灌木，讓這兒完全沒有了道路。


  身前開路的老兵斯考特熟練地砍斷遍生的荊棘。不過，很明顯，斯考特的工作做得不夠到位，那些反彈回來的枝條劃過了拉迪婭小姐細嫩白皙的肌膚，留下了一道道淡紅色的划痕，這也讓拉迪婭小姐感到了如同灼燒般的火辣痛感，拉扯著身上素凈的白色長袍，試圖多掩蓋一點裸露的部位，但這完全是無用功，遮住了這裡，便露出了那裡。


  深山裡本就難行，再加上這樣額外的動作，拉迪婭小姐漸漸呼吸急促，體溫升高，那些蟄伏在枯葉和樹叢中的蚊蟲，似乎被什麼美味吸引住了，開始不斷在她眼前縈繞，讓她心中不由生出煩惱的情緒。


  「fe——bo!」


  幾次揮動小手驅趕這些惱人的微小生物，作用卻是微乎其微，拉迪婭小姐終於有些忍不住了，雙唇迸出了清脆的古怪音節。


  老兵斯考特回過了頭。


  那是一種「我很生氣」的眼神。


  拉迪婭吐了吐舌頭，立即將指尖的火球熄滅。


  老兵斯考特的生氣當然是有理由的——就在剛才，他在灌木叢的邊緣看到了一行新鮮的蹄印，兩瓣，淺淺的錐形，他知道，這兒正出沒著一頭野豬。


  這或許是接下來兩天的美餐。


  不由得他不生氣。


  向著身後作了個「安靜」的手勢，老兵斯考特循著蹄印輕輕邁出了步子，身後的拉迪婭小姐，同樣躡手躡腳地跟隨。


  蹄印的盡頭是一處水窪，只是，一隻顏色灰黑，有著不明顯土黃色條紋的動物已經將水窪攪成了泥塘


  這隻動物盡情地翻滾著，不時發出「哼哼」的愉悅鼻音，卻全然沒有發現危險的降臨。


  灌木叢后，老兵斯考特已經拉開弓弦，平靜地吸氣，呼氣。


  鋒利的羽箭眼看正要命中目標，這種動物突然有了警覺，調轉了身軀正準備逃跑。


  羽箭正中「菊花」，這隻動物「嗷」地一聲痛叫，連身上的剛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然後，這隻動物打著轉，兩隻圓睜的黑色眼睛很快發現了羽箭射來的方向。


  這隻充滿野性的動物頓時勃然大怒，撒著蹄子向灌木叢后狂奔而來。


  老兵斯考特跨著大步迎了上去，從背後抽出了一把大劍。


  作為LV6的就職士兵，對於這頭普通的野獸來說，只能說是碾壓。斯考特雙手握著大劍，一聲大喝，野豬撅著獠牙還在衝鋒的過程中，就被銳利的劍鋒從胸側切入了肺葉。


  斯考特翻過了身，用身體的重量死死向下壓著，隨著血液的噴濺，野豬的四隻蹄子很快停止了無用的揮動。


  拉迪婭小姐睜大了眼睛，看著斯考特面目猙獰地握住了劍，保持著固定的姿勢，一動不動。


  野豬血液的腥氣讓這位素來講究的法師小姐不由皺起了好看的眉頭，也許出於好奇，這位小姐撿起泥地上的一段枯枝，向野豬堅硬厚實的毛皮上輕輕戳了戳。


  沒有反應。


  再戳了戳，依然沒有反應，她這才確定這頭兇猛的野獸確實是徹底的完蛋了。


  斯考特從野豬的身上爬了起來，抽出貫穿胸腔的大劍。現在的他，就像一個血人，野豬噴濺的血液將他澆了個一頭一臉，不過，他絲毫沒有在乎這樣的事情，將大劍放回後背，從腰間抽出了一捆繩索，將野豬的四個蹄子分為前後的兩兩綁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麻利，但是，一旁的拉迪婭小姐卻看得臉色微紅了。


  老兵斯考特捆綁野豬的手法，和當初那些塔西亞人對待她的方式，一模一樣。


  女人喜歡瞎想，這是一種不分年齡段的天性。拉迪婭小姐恍恍惚惚之間，聽到斯考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比起格洛那小子，還是差了不少啊——」


  ……


  「比起那個灰色制服，還是差了不少。」


  格洛站在「海豚之鄉」二樓的窗前，窗外是月色如水、燈火璀璨的街景。「灰色制服」雖然說過「還請立即離開」，但是「立即」沒有期限，格洛並不打算趕夜路，決定再住上一晚。


  今天的那場戰鬥，他仍在反覆的回想，回想著一切的細節。來到這個世界后，他第一次的感受到了與其他強者之間的實力差距。以往的盜匪生涯中，遇到那些「紅點」，為了降低風險的考慮，他總是習慣性的退避。


  但是，今天，這一場戰鬥，卻是無從退避。


  根據前世遊戲里的經歷，格洛很清楚，盜匪這種職業，並不能永久的幹下去。


  555年的「王國復土戰爭」之後，整個北地包括諾戈山野的盜匪們都消失了。不過，埃蘭特並沒有因此而獲得長久的和平，矛盾的種子早已在這個國度深深的埋下，並且生根發芽。不久之後，等待埃蘭特甚至整個大陸的，是亂世紛爭序幕後的正戲。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些時間，格洛並不確定自己的未來究竟會怎樣，但是那些遊戲里的情節和事件告訴著他，如果不願成為任人掌控生死的「羊羔」，日子過得不會太平順，也許還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未知戰鬥在前方等待。


  過去的歲月里，「野狼」的名頭也曾讓他有過短暫的沾沾自喜。但他現在已經深深感到，這個在諾戈群山的盜匪中響亮的名號，從某種程度來說，類似於「矮子裡頭拔高個」。在將來的亂世中，這只是一種螻蟻般的存在，就算他是「野狼」，也只是一隻稍微強壯點的螻蟻。


  格洛感慨地閉上了眼睛，他想從衣兜里掏點什麼，卻一無所獲。這是前世那個宅男的習慣，思考的時候，總是點上一支香煙。


  這個世界沒有香煙。


  格洛感覺心中的憂鬱無從排遣。


  房間里的床鋪上傳來奧利弗磨牙的聲音，格洛對自己的這位好友已經作過「檢查」，除去少了一多半的生命值，這位身體強壯的同伴並沒有掛上任何一個「Debuff」（異常狀態）。


  奧利弗睡得很香。


  格洛的內心卻升起強烈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