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斷罪之劍
夏夜涼風與雨點的侵襲，斯派克將手伸向了皮膚，想確認是否起了雞皮疙瘩，但是當他右手掌骨落在左邊肩胛時，他猛然想起，他早已是一隻巫妖。而巫妖，選擇了骨骼化的身體是沒有皮膚的，除非，像那位自作聰明的安格斯那樣，骨頭上掛著一些腐爛的血肉。
作為一隻理性的巫妖，斯派克對於安格斯的這種行為向來嗤之以鼻，那個腐肉腦袋，難道連最基本的常識都已失去了么？
——亡者與鮮活的血肉，世界死與生兩種相對極端的存在。根據鍊金術的三大基本法則之一，《弗里茨環形定律》，兩者根本無法有效結合，任何違背基礎事實規律的行為早已註定失敗。而安格斯，那個豬油蒙了心的蠢貨，那個腦袋進了水、智商低下、品格卑鄙齷齪的王八蛋，所謂的血肉生長計劃也從來沒有見到他成功過。
滿身腐肉，散發噁心的腐臭和腥黃的膿液，安格斯的那副德性，甚至比糞坑裡的蛆蟲好不了多少。想到與那個混蛋之間數次非常不愉快的經歷，斯帕克咬緊了牙，魂火燃燒得越發旺盛。
安格斯——
手臂從長袍中掏出法杖，天邊的圓月掛在暗藍的夜幕之中，斯派克張合著頜骨開始搖晃腦袋，來自奧法語言的奇特音調在他嘴中唱起。他那乾瘦輕盈的身體，隨著黑霧狀的魔力波紋泛起，漸漸的，就像一片羽毛，向天空之中漂去——
視線抬高。
「斷劍騎士」斯圖亞特的目光中露出了深邃的幽靜，他回過了頭，臉上浮現一絲憐憫，目光在人群中凝視短短數秒后，他作出了決斷，右臂從胸前抬起，手掌伸出三根指頭，神秘、肅穆的力量在他指尖涌動，剎那間好像釋放出了一個強大無比的暴風眼——整個天地之中的空氣迅速向他身邊匯聚，狂風呼嘯，白色的披風瞬間承受了巨大的風壓開始劇烈翻湧——
夜幕下的山林覆蓋上了一筆濃厚的異色，盜匪們，法師小姐，意識到了情況不妙，想要逃離，想要驚叫，卻發現這根本就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雪白的浪花捲裹了他們的身體，彷彿拍打礁石的洶湧海潮，從身體里剝離著意識，將他們帶入沉睡的夢鄉——
昏昏欲睡之際，拉迪婭似乎聽到耳邊溫和聲音的響起，「世界的因果線，不應擾動凡人的命運……」
斯派克落在凸聳的山崗，紅色的魂火在他眼窩裡閃動，他的身前，是一位身高超過兩米的男子，樣貌異常的英俊。
「斯圖亞特，怎麼想到來找老朋友喝茶了？歡迎之至——」
「來自埃迪議長的手令。」
並沒有回應巫妖的客套，斯圖亞特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箋，紙箋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光練，眨眼落到了巫妖的手中。
「根據《卡爾薩斯協定》和安格斯議員所提供的證據，茲裁定……」
巫妖嘶啞的喉嚨開始念起紙箋上的內容，文字很簡短，甚至可以一口氣念完不用換氣。斯派克讀完這段內容后，頓時臉色大變——黑色的濃郁霧氣湧上了斗篷之下的面孔。
「這是議長大人的意思？」
斯派克的語氣中帶著強烈的質疑。
斯圖亞特點了點頭。
「罪行……在地表世界使用了意志迷霧，涉嫌破壞協定內容？亡靈議會什麼時候變成一群守規矩的乖寶寶了？」站在山崗上的巫妖抬起了頭，努力拉平著與騎士的視線高度差距。他的言語里多上了一分驚訝和嘲諷，看得出來，他對於裁決結果和這份手令非常的不滿意。
「現在議會處於一個很重要的關頭，不希望牽涉到無關的事情分散太多精力。」
「那又怎樣？一切的裁決不是基於《亡靈秩序法典》么？可我哪一點有所違背？」
「埃迪議長只是希望你回到迪爾。」
斯圖亞特的聲音始終很平靜。
「回去？回到那個暗無天日、毫無公正可言的地方？」
巫妖用語氣和動作展示著內心的忿忿不平。那些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年頭，但是對於壽命極為悠長的巫妖來說，一切只不過彷彿發生在昨天。
一幕幕的記憶重現斯派克的腦海之中，那些暗地裡利益的交換、那些醜惡的嘴臉，那些對於事實的顛倒黑白。斯派克自從轉化為巫妖起，第二次的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情緒。
第一次，是他被驅逐離開了迪爾。
第二次，是今天這個地表世界的夜晚。強烈的憎恨充斥這他的內心，他的魂火，因為燃燒的強度甚至變得熾白。
法杖從斗篷下掏出，斯派克的聲音變得高亢，「我，斯派克·卡爾文，決不會再次遵從一個荒唐的裁決！」
「是嗎？」
斯圖亞特一直沒有表情的臉龐突然有了變化，目光變得極為認真，一把巨大的、幾乎有近兩米長三十公分寬、顏色灰白暗淡的長劍在黑暗之中驟然出現，夏夜的雨已經停止，銀色的月光落在劍身上，變得更加的清冷。
巨劍浮在半空中，輪廓因為光線的扭曲變得似乎有些模糊，斯圖亞特凌空踏出了一步，右手抓住了巨劍——光華內斂，這把巨劍並非完好的模樣，從劍鋒到末端，彷彿被另一把武器從中狠狠磕擊過，劍端大概三分之一的劍身已經不知去向，只留下一截粗糙崎嶇的斷面。
斷劍！
亡靈議會中，斯圖亞特「斷劍騎士」稱號的由來，這把巨劍的名字原本叫「斷罪之劍」，聖輝教會「光耀七騎士」的武器之一。只是，斯圖亞特選擇了墮落永生后，「斷罪之劍」就在他的第一次戰鬥中莫名斷成了兩截。
那次戰鬥，對手使用的只是很普通的武器。
斯派克瘦骨伶仃的身軀踩在泥濘的地面，他的魂火蓬勃跳躍著，嘶啞的聲音帶上了莫大的揶揄，「斯圖亞特，這就是你所堅持的——殘破的正義嗎？」
……
陽光越來越強烈，不過，艾文的雜貨鋪里依然陰涼，閑聊之中，格洛看到了店鋪里來來往往的一個個顧客，卻沒有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心裡卻變得越發難以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