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劍屑Ⅰ
從黑夜到黎明,從拂曉到此刻。兩位超脫白晝避忌的高端亡靈在諾戈的山谷里,上演著一場鏖戰。
陽光之下,原本是樹林的蔭影,只是這一切,因為劇烈的戰鬥,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地表一片狼藉,樹木橫斜、岩石亂滾,大片大片新鮮的、充滿腥味的底層土壤被翻在最上面,整個場地,像是被遠古巨人徹底的、狠狠的犁過了數遍一般。
如果格洛出現在這裡,他一定會撒開腿就跑——因為,對戰的雙方都是【超凡之境】的存在。在目前這個時期,這是大陸上最為頂級的一個層次。除了人類國度有數的那些實權貴族、王族、部落首領之外,達到這一層次的無一不是各個陣營聲名赫赫的人物。
驚天動地的一擊之後,除了那道黑煙,整個山谷之中,大地顫抖。樹林的動物,斑鹿、灰狼、藏身岩穴的豚鼠、野兔,紛紛四處逃竄,彷彿遭受巨大的災亂般。
「斷劍騎士」斯圖亞特倚靠著一截樹榦折斷、斷面參差不齊的粗大樹樁,不過,此時的他再也沒了最初的優雅從容,英俊的臉龐上添上了縷縷煙痕,那身精緻漂亮的銀色鎧甲,也因為高強度的、反覆的衝擊變得殘破不堪——右臂、肩膀、胸腹的側面部分,篆刻魔紋的鎧甲甲片早已不知去向,裸/露出大片青灰色、如同石頭般毫無生機的肌膚。
他的身前,不到二十米遠處,巫妖半蹲著身體,差不多快要跪到了地上,只是枯瘦的手臂依然抓著法杖,頑強的支撐著。
「呵——亡靈議會的行刑官,迪爾最強的【恐懼騎士】,也不過如此——咳咳!」
紅色的魂火已經變得有些暗淡,但是斯派克嘶啞乾燥的喉嚨卻得意地大笑起來,「不過如此,而已——」
強打著精神,晦澀的音節再度唱起,一根長達三米,潔白、鋒銳的骨矛從他法杖頂端升起,直指斯圖亞特——斯派克的法力幾近乾涸,但是眼下的局面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徹底擊倒對手,那麼,結果並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的目光幽冷,盯著眼前的【恐懼騎士】。就在剛才,他所精心布置的,他在這個實力階段所擁有的最強一擊—【超新星轟爆】,【霜之新星】的進階版,準確地命中了斯圖亞特。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戰果非常的不錯。
根據昔日的記憶,在整個亡靈議會中,要論純粹的實力,「斷劍騎士」斯圖亞特絕對屬於前三位的存在。而他,大概勉強夠上一個中游的水準,能夠鏖戰數個時辰並取得這樣的戰果,斯派克對於自己的發揮表示很滿意。
【骨矛術】的咒語已經吟唱完畢,寒光閃閃的矛尖開始加速旋轉,攪動著塵埃瀰漫的空氣——
格洛望著斯托恩寬厚的背影,從空氣的震蕩中,他同樣感受到了澎湃的能量——這種能量陰冷至極,給人幾乎侵入靈魂深處的顫粟。在前世的遊戲中,格洛多次有過這樣的感受,他知道,這是來自於天災的力量,迪爾的亡者們,已經來到了地上世界。
黑煙的方向!
格洛抬頭望向了天空,他那向來淡定的臉龐突然有了變化,雖然很快恢復了平常的神色,但是他的心中,卻已掀起波瀾!
——黑煙的方向,正是他從那個充滿死靈力量的無人村莊離開,來到白石小鎮的道路所在。
宅男一貫耽於安逸的秉性在這一刻被忘了個精光,腦海中閃過了各種畫面,似乎內心撥響某段樂章的弦音,似乎冥冥之中命運的指引,格洛匆匆向身邊艾文與小石頭作了道別,向鎮子的路口跑去。
山谷之中,稀疏的樹林里戰鬥再次的白熱化,兩個身影依舊追逐著,一個是渾身泥濘狼狽翻滾的騎士,另一個是精神萎靡、斗篷破爛、露出森森白骨的巫妖。巫妖施法的間隔變得越來越長,更多的時候,都是憑藉一些醜陋難看的亡靈召喚生物在與騎士進行著纏鬥。
「斯派克,你真的要如此堅持嗎?」
揮劍將一隻腐肉傀儡攔腰斬成兩半,斯圖亞特的面容仍然平靜,向著身邊巫妖問道。戰鬥遠非他當初所想的那麼順利,甚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這種狀況只有一個解釋,被驅逐離開迪爾的斯派克,在這幾年裡,變得更加的強大了。
不過,這種水準的斯派克,想要擊敗他,卻仍然不夠。
大量的食屍鬼、腐肉傀儡,還有一具黑曜石魔像的糾纏為巫妖贏得了些許回復法力的時間,揮舞著法杖,像個交響樂的指揮家一般,巫妖又一次的吟唱起一連串冗長的、韻律古怪的音節。
「斯派克!」
「怎麼了?典獄官大人,滋味不錯罷?」
「毫無顧忌的使用天災力量,你難道不擔心聖輝教會嗎?」
「呵——就憑那些腦袋生鏽的笨蛋……」
【超新星轟爆】,斯圖亞特聽到了斯派克的施法咒語,很快判斷出了這一法術。不過,他只能無奈的苦笑,衰老、疾病、遲緩、凍結,各種負面詛咒掛在他的軀體上,讓他腳步艱澀,難以躲閃。而且,這種屬於【巫妖】特有、玄奧複雜的高端法術並沒有明顯的彈道軌跡,斯圖亞特只能選擇硬扛。
咔嚓——
天青色的冰霜在眼前蔓延,從手臂到肩膀,從腹部到軀幹,從腳底到腰部,斯圖亞特兩米多高的高大身軀,被散發濃濃白霧的冰霜寸寸包裹,灰色的眉毛落滿了白色的粉末,面容漸漸僵硬——一個踉蹌,斯圖亞特在這陰冷法術力量的衝擊下,頹然倒地。
「桀桀桀桀——果然是死板迂腐、不知變通的斯圖亞特,這種情況,你仍然不願完全放開自己的力量嗎?」
巫妖微笑,魂火歡快跳躍著,欣賞著這記【超新星轟爆】帶來的傑作。看到【恐懼騎士】的身形倒下許久,依然沒有動靜后,他並沒有乘勝追擊跑去補刀,拉緊了四處漏風的破爛斗篷,步履蹣跚的,轉身一步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