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濁流Ⅴ
老兵們,或者說叛亂者們,一個個臉露凝重的神色。
而盜匪團的年輕人,則一個個嘖嘖稱奇——幾乎沒有人想到,短短這麼些天過去,格洛的實力居然突飛猛進到了這一步。
除開弗洛德先生和他的商隊夥計,兩伙人很快涇渭分明的站了開來——就像鴛鴦火鍋般,盜匪是盜匪,老兵是老兵。
人群之中,法師小姐突然「咦」的一聲驚嘆,不過她的聲音很小,完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扯了扯旁邊斯考特的衣服。
「像那種弄出響聲——很難嗎?」拉迪婭指的是格洛剛才擊出的那一劍。
「很難。」
「有多難?」
法師小姐歪著小腦袋,像個好奇寶寶。
「非常難。」
沉默了半晌,斯考特發現自己很難找到一個準確的說法來形容,只好敷衍了事,「至少我還差得遠呢。」
不過斯考特並沒有因此而垂頭喪氣,他盯著場中,關注著所發生的一舉一動——刀疤中年人平舉著長刀,作出了一個邀請決鬥的狀態。隨後,當他跨開步伐揮動長刀時,格洛動了,身形一閃,影子快得難以看清。
斯考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試圖捕捉模糊的畫面——格洛的身影像道颶風般,從刀疤中年人的身前掠過,兩人身前窄小的空間里,發出一聲又一聲金屬碰撞摩擦的清脆聲音,激涌的氣流四處迸發。
咣——
刺劍沿著長刀的刃面,倏地直指中年人的面孔。
「貝爾薩,小心!」
人群之中一名老兵突然驚呼道。事實上,場中的大多數人根本無法看清雙方戰鬥的局勢,但是在那瞬間,這名老兵卻發現某種氣流變得狂暴密集起來——長刀和刺劍是有區別的。屬於刺劍的點狀氣流如同狂風急雨般,數個回合后,已經佔據了完全的上風。
剛剛那一劍,更是讓周圍的氣流進入了完全紊亂的狀態。
「好厲害的狂風劍術!」
老兵中的「絡腮鬍子」很快嘆道。雖然與貝爾薩激戰的那個年輕人是屬於敵人的身份,但這並不妨礙他作出讚賞的評價——【狂風劍術】,顧名思義,像狂風過境般的肆虐。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很明顯,真正的掌握了【狂風劍術】的精髓。
雖然他們現在淪為了令人痛恨的叛亂者,但是曾經的身份依然讓他們擁有著不凡的劍術水準和見識。【狂風劍術】,本身只是大陸上一種很常見的普通劍術,但是在那個年輕人手中施展開來,攻勢竟是犀利無比。
大概十個呼吸的時間過後,場中的畫面終於靜止了,肆虐的風暴終於過去——盜匪頭子的刺劍抵在了刀疤中年人的咽喉,這位決鬥失敗的老兵目光頹然,將長刀拋在了地上。
「我輸了!」
決鬥的勝負已經分出。貝爾薩低下了腦袋,對面的年輕人微微笑著,只是望著他,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的身後,那些身材粗壯滿臉風霜的老兵們,現在完全沒有了之前驕橫的模樣,包括「絡腮鬍子」,一個個站在原地,睜大眼睛屏住了呼吸——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隊長貝爾薩,這位在第六次埃塔戰爭中出生入死、在凡爾登戰役率隊血戰三天三夜、斬殺過無數塔西亞人遊騎兵的衝鋒隊長,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只是經過這麼一點回合,居然,就敗了。
這,還是百戰餘生、戰技高超的貝爾薩隊長么?
可是,貝爾薩隊長可是在去年就突破到了【覺醒之境】啊——難道,對面的那小子竟然還強過隊長?
格洛收回了刺劍,他望著對手,從見面到現在,他與眼前的中年人並沒有說上幾句話——但是在北地諾戈,關於決鬥的一系列規矩,已經無須太多的明言。
敗者退,或者,繼續戰鬥,直分生死!
貝爾薩轉身回到了他的戰友人群中,他的目光沉寂,但是心底卻湧起了複雜的滋味——他不是沒有品嘗過失敗,但是像這樣,從頭到尾,整個戰鬥的過程被一個年輕人徹底的壓制,卻是真正的第一次。
貴族家的青年才俊么?不像。貝爾薩盯著格洛那張明顯東部山民血統的臉龐,銳利的稜角像是獅子的爪牙一般。他突然感覺,自己有點老了。
貝爾薩的目光掃過對面一張張同樣年輕的臉龐,他望看法師小姐,稍稍凝視了片刻后,他向著戰友們發出了指令——撤退的指令。決鬥既然已經輸了,遵守承諾,繼續留在這裡顯然沒有太多的意義了。
「貝爾薩?」
「絡腮鬍子」試圖安慰道。
「沒事。」
貝爾薩看著手中的長刀,苦澀一笑搖了搖頭。
狹窄的山道之中,當他與那位年輕的盜匪頭子擦身而過時,鬍鬚下的嘴唇輕輕蠕動起來,甚至牽扯到了臉頰上那道難看的刀疤,「野狼嗎?」
老兵們三三兩兩,跳過了山林之中一塊塊嶙峋凸起的岩石與灌木,不一會兒,消失在樹木蔭影的盡頭。格洛的視線送別這些所謂的「叛亂者」后,立刻挪到了馬車上——
盜匪們圍了過來,開始端詳起這些製作精良的盔甲、閃耀金屬光澤的武器,斯考特拿起一件精鋼鑄造的胸甲,仔細地撫摸起來,而奧利弗,則從路邊那堆已被搬出的貨物中抽出了一把大劍,不斷對著空氣比劃。
「閣下,感謝您的仗義出手!聖輝在上,願女神大人的恩澤伴您永存!」
弗洛德先生跑了過來,在這個時候,他終於有了勇氣,向著這位陌生的年輕人致謝道。他的肥臉上,一雙小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著,他正醞釀著措辭,儘可能的挽回損失——當然,能夠沒有損失那就更好了。
貴族老爺們,應該不會有興趣瞧上他的這點小玩意。
弗洛德如是暗暗想到,他看到了為首年輕人身後那位緊緊跟著的金髮小姐,心底很快又多出了一個主意——他跑回了他乘坐的那輛馬車,從車廂里那張軟毛座椅底下變戲法般的搬出了一個小巧、雕刻著花紋的黃銅箱子,他從腰帶上解下一串鑰匙后,箱子被打了開。弗洛德麻利地將胖手伸進去掏摸起來。
「閣下,您的夫人如此美貌,只有這串來自海外之地的血珍珠項鏈才足以相配。」
弗洛德艱難地躬下了酒桶般粗大的腰,一臉討好笑容的道,「小可只是個小商人,沒法回報太多,就將這個送給您吧?」
說完,弗洛德拿著手中一串看不出材質的紅色珠子特地揚了揚,以便讓那位金髮的小姐看到。
「這不過是一些很普通的煉金產物而已。」
拉迪婭小姐很快準確、不留情面地作出了鑒定。弗洛德雖然明白女人愛美的天性,也懂得公關夫人路線的重要性,但他根本不知道這位小姐從本質上來說,更接近一個法師,而不是一位女性。
格洛冷冷笑著,盯著弗洛德的肥臉,「你是不是覺得,我比較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