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混水摸魚Ⅷ

  「賽倫，有什麼事情嗎？」


  中年男子站在了門后，目光炯炯地看著賽倫，儘管夜幕已深，但他仍然忙碌於一堆文件之中，長時間的工作讓他臉上有了一絲倦容，但他依然保持著筆挺的身姿，像是一把出鞘的長劍一般。


  「卡爾薩斯派來使者了！」


  顧不上太多繁冗的禮節，賽倫行了個軍禮后微微躬身表達著自己深夜打擾的歉意，他看到了雷歐司大人的臉龐——蒼白的膚色下，神情平靜淡漠得就像一塊石頭，除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還帶著些許明亮的光彩。


  那是燈光的倒影。


  賽倫偷偷瞥了一眼掛在牆壁側的燈盞，昏暗的空氣里火焰微光搖曳，似乎那裡頭的燈油已經所剩不多，火苗的跳動幾乎筋疲力盡，彷彿一不小心就要熄滅。


  真像現在的局勢啊！


  賽倫心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懂得雷歐司大人雙眸之中所隱藏的煎熬與憂慮。


  現在阿弗隆的態勢對於王國海軍，實在是太糟糕了！埃斯庫德家族幾乎毫不掩飾他們熾熱的野心，爪子越伸越長——海軍的命脈，自從失去王都埃爾瓦的給養后唯一的財源，原本屬於王國海軍掌握的港口稅，在一次次所謂的「緝私調查事件」中一點點落到了城衛軍手中，而那些混蛋，早已徹底淪為了埃斯庫德家族豢養的狗崽子。


  自從第六次埃塔戰爭結束以後，海軍與王室之間一直音訊全無——雖然阿弗隆地處王國的角落，但是賽倫絕不相信相信王室已將他們遺忘，他無數次懷疑著，是不是埃斯庫德家族做下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手腳。可惜至今為止，他並沒有找到什麼證據。


  現在卡爾薩斯使者的到來，對於王國海軍來說，無疑是個轉機。


  賽倫心思沉重，他再次重複著，「大人，卡爾薩斯派來使者了！」


  「我知道了。」


  雷歐司回到了書桌前，指著旁邊的一張椅子，「請坐，賽倫。說說今晚發生的事情吧。」


  「謝謝大人！」


  ……


  格洛從樓梯踏下了「人魚礁石」一樓的大廳——並非和一些傳記所記載或現實中的相同，這兒的酒館和遊戲中保持了一致，全天候的營業，晚上是座酒館，清晨可以提供早餐，下午也可以變成一個不錯的聚會場所。


  清晨的時分，酒館的大廳里人影寥寥，格洛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他打量著四周——地板擦得乾乾淨淨像鏡子一般，椅子疊了起來都被塞到了桌子底下，牆壁掛著的幾幅壁畫好像也被撣去了灰塵，有幾張桌子上還放著小花瓶，插著幾朵新鮮的野花，他很快看到了一個忙碌的身影。


  這個身影聽到動靜后，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跑了過來。


  「先生，需要早餐嗎？」


  格洛這才看清了眼前的身影——這是一個身材小巧的女孩，臉上有著幾點褐色的雀斑，她的睫毛很長，眼睛不經意間飛速眨動著，顯得精神而富有活力。


  雖然不算漂亮，但很可愛。


  盜匪頭子心底給出了評價。他向著女孩點了點頭，暗暗觀察著女孩所穿著的侍者服裝，銀白色蕾絲花邊的襯衣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外套，雙排紐扣閃閃發亮，最上頭兩粒敞開……酒館的老闆實在太過分了啊——胸圍部分真的與她太不匹配了！


  勒得太緊可是會影響發育的。


  待到女孩轉身離開，盜匪頭子小聲地嘟喃道。對於異性習慣性的心裡議論和打分，是每一個宅男的愛好——自從與拉迪婭小姐接觸后，格洛發現自己對於女人的給分標準正在逐步提高。嗯，如果拉迪婭小姐因為身材因素打了折扣算8分的話，這位侍者女孩，可以勉強打個5分。


  食物很快被送了上來，「請慢用！」女孩將餐盤放上桌子后哼著歌曲繼續忙碌於工作。


  唔——不錯，無論食物的味道，還是服務的質量，都比平民區的「海豚之家」好上太多。


  盜匪頭子叉起一塊糕點，塞進了嘴裡——他的注意力很快從女孩身上轉移到了食物，隨著肚皮的充實，來自胃部的歡愉讓他哼起了小調，正是剛剛那位女孩所哼唱的。雖然他不知道這首節奏明快的曲子是何人所作，但這並不影響他有點喜歡上了這一作品。


  「請問……」


  格洛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喉嚨，手中的刀叉停在了半空，他看到了「圓檐帽」，不知何時來到了酒館，正站在大廳吧台那裡向著那位侍者女孩詢問道。「圓檐帽」的聲音很低沉，語速也很快，格洛只聽清了前面兩個字，便再也沒有收穫了。


  不過，他大概可以確定「圓檐帽」的來意——昨夜從「偽娘先生」口中得知了這位的名字和身份。設身處地的想，「圓檐帽」很大可能已經將情況上報海軍的上層了，而王國海軍方面，絕對無視他的存在。


  那麼，「圓檐帽」應該是作為海軍方面的代表前來與他聯絡的——食物在牙齒間咀嚼，盜匪頭子心中默默推演著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卻感到愈發忐忑。本牆頭草，呃，不，盜匪頭子本人根本沒有做好投靠王國海軍的準備。


  何況，他還是一個假冒貨色。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


  格洛高高揮著手，「賽倫先生，這裡！」他的臉上熱情洋溢，好幾日未曾打理的鬍鬚都在這清晨冷冽的空氣里迎風招展。


  「先生，我們終於再見面了。」


  賽倫拉出一把椅子，在格洛的桌子前坐下來，他揭下了圓檐帽放在了桌子上。這個時候，盜匪頭子這才第一次地看清了這位年輕軍官的模樣——繼承自艾法人的血統（註：①），似乎還很純正。腦袋上不到一公分的短髮根根豎起，面容剛硬，笑起來也談不上好看，就像一塊因為失水過度而表皮褶皺的干土豆。請原諒盜匪頭子心底如此形容，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打過招呼后，賽倫的目光掃過了桌子上的餐盤，他看著這位「來自卡爾薩斯」的使者，躊躇良久，終於，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對摺了的紙箋，輕輕地遞了過去。


  （註：①艾法人：有記錄以來，艾蘭迪亞大陸最早的人類文明種族之一，曾經建立過統一的大陸王朝，這也是他們引以為傲的輝煌歷史。但是在埃爾瓦王朝時期，純正的血統擁有者已經不多，大多歸屬於埃蘭特王室或某些王室旁支貴族，相比於法師小姐拉迪婭的標準貴族生理特徵，他們發色更淺接近銀色，瞳孔顏色以灰綠、灰藍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