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遙言與金礦Ⅳ

  但是格洛已經很滿意。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在與人類的戰鬥中利用這一技巧。從取得的效果來看，還算不錯——穿越到遊戲開服前的世界雖然有著諸多不便和難以適應，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那些前世曾經出現過的BUG，大多可以成為福利。


  這個真實的世界大概不會冒出一個造物主般的遊戲公司來更正系統修復BUG。


  看了看站在身前的幾位傭兵，他們沉默著，表情不一，或畏懼，或驚訝，或是若有所思，但是無一，他們不再是之前矜持傲慢的姿態——格洛抬起腳步，向著礦洞的內部走去，他的身後，商人貝恩、金貝殼商會的年輕夥計，還有屬於另一商會的十來人，打量一眼現場的狀況后，也沒有再多說話，迅速地跟了上來。


  傭兵們默許了商人的行為——實力使然，縱然心中不甘，他們也無可奈何。


  「灰燼之歌」的隊長拜登看著身材提拔、眼神銳利的年輕人從他身邊走過，從一片沉寂之中，他忽然輕喊：「閣下，你的名字？」


  不過，盜匪頭子沒有回答，只是留下了一個遠去的背影——拜登那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上，明亮的雙瞳閃過了一點精芒。視線從陰暗的礦洞遠處收回，他扭頭看向了身邊的巴雷特，聲音柔和、關切地問道：


  「巴雷特先生，你受傷了嗎？」


  這位身材敦實的中年男子並未回應。他收起手中的大劍，直到商人們的身影全部消失於礦洞的通道里，他注視著忽明忽滅越來越暗淡的火把光芒，許久，這才回過了頭，他的臉上還存著一絲難以置信。


  「完美無瑕的劍術！兩劍在高速的移動中攻擊於同一點，連時間的把握都是那麼精確。」


  「你是說，剛才那下『匿身連續突刺』，打出了『攻擊倍化』？」


  拜登聽到這麼一說，心中更加震驚了。雖然巴雷特沒有具體的明言，但他知道話中所描述內容的意義——作用於同一點的兩次精準打擊，若是在極短的時間內，給予目標同樣的受擊頻率和足夠的力量，那麼，這種疊加的攻擊將有極大可能突破目標的抗性豁值，造成強制麻痹或者其他負面效果。


  傭兵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高端劍技，「攻擊倍化」技巧。


  這種驚人水準的劍術在阿弗隆幾乎是個傳說！

  拜登、巴雷特，包括聽到這番對話的科茲莫，還有身邊的幾個傭兵們，他們的腦海里很快想起了幾個人物的名字——也許，他們所熟知的，擁有這種劍技的人，只有一個！

  阿弗隆侯爵的長子，被譽為「劍技天選者」的馬庫羅·埃斯庫德。


  「了不起的傢伙！不過好像不是阿弗隆本地人呢，真想好好結識一下。」


  看到身邊這些人迷糊發怔的樣子，拜登又繼續地說道。而這時，獠牙傭兵團的團長，「灰熊」科茲莫終於從驚懼中回復了過來，他的臉色陰晴不定，伸出一隻手掏進了腰部的包囊——


  一隻裝著大半瓶紅色液體的透明小瓶出現在他寬大的手掌中。


  沒有遲疑地，科茲莫將小瓶遞給了巴雷特，毛茸茸的絡腮鬍須中，肥厚的雙唇因為空氣的乾燥而輕度開裂，他似乎說了些什麼，但是旁邊的傭兵們只看到他嘴唇蠕動了幾下，聲音細不可聞。


  巴雷特接過了小瓶，粘稠如同蜂蜜般的液體，內中一些鮮紅如血的細絲不停舞動著，其中彷彿蘊含蓬勃的生機。他很快認了出來，這是一瓶中效治療藥劑。雖然談不上非常的稀罕和珍貴，但是一般來說，這種關鍵時候或許能夠救命的藥劑只能很偶然地從外來商人和藥劑師手中購買，單瓶的售價通常浮動在10個裡爾（金幣）左右。不過大多數的情況，這類東西只會來自一個地方，一條唯一的獲取途徑——


  聖輝教會。


  如果沒有記錄在冊重大的惡行，而又足夠的「虔誠」，前往教堂參加周末的禱告儀式時，仁慈、慷慨的聖輝教會將會賜予你祝福的饋贈——除開重大的節日外，祝福的饋贈通常是不定期的：有著不同時效性的祝福神術，各種療傷愈痛的藥劑，撫慰心靈、安寧精神的聖文禱言。治療藥劑也是饋贈的一種。


  只是，這些饋贈向來與傭兵們無緣。


  他們不夠虔誠。


  巴雷特一想起那些神職者，心中不由痛恨起來——這是一種對比商人更加強烈的情緒。就算身家積累豐厚的資深傭兵，要是在戰鬥中受到不可自然痊癒的重傷，進入了教堂也是一趟破產之旅。


  沒有足夠的雷爾，那群神棍就沒有足夠的神力。


  過去經過阿弗隆當地的那座聖輝教堂時，巴雷特不止一次看到穿著白色精緻鎧甲的聖殿護衛站在門口的岩石台階，面無表情地驅趕著受傷的傭兵——那些可憐的同行們大多是一些實力低微的底層人物，進入教堂后無力展示「虔誠」的聖輝信仰，於是，被勢利而卑劣的神棍們毫不客氣地丟了出來。


  這是傭兵所面對的風險和沉重悲哀。


  傭兵團、傭兵小隊之類的組織很大程度也是基於這種情況成立的——受傷對於傭兵來說，是一件很難避免的事情。而傭兵組織的出現，則是以團體的力量而分擔了這些風險。雖然對比獨行的流浪傭兵來說，加入傭兵組織不是那麼容易發財，但是至少，生命和軀體的完整有個保證。


  巴雷特驚訝地望著「灰熊」科茲莫，他可以明顯看出，對方的神情中有著一絲感激。雖說剛才那一次救援完全是下意識的，但他卻沒有想到，這個惡名昭著的惡棍，居然如此大慨地表達了謝意。


  同為傭兵，他懂得這瓶藥劑的價值。巴雷特猶豫著是否收下這份厚禮——


  就在這個時候，他腳下的泥地，陡然晃動了幾下。


  ……


  進入地穴礦洞的農夫們隨著深入，陸續出現的分叉路口讓他們開始分頭行動，他們扛著鋤頭和鐵揪，情緒高昂。上百人的陣容分成了幾支小隊，在彎彎曲曲的礦洞中蜿蜒前行，黑漆漆的洞穴中，除了火把的光芒照亮眼前的一塊視野，幾乎什麼都看不到。


  在這個世界中，黑暗是一種刻在人們記憶深處，令人恐懼的東西。


  一個年輕的農夫停下了腳步，他聽到了聲音。在這極為靜寂的環境里，除了細碎的腳步聲和工具磕碰岩壁的偶爾輕響，這種聲音無疑是引人注意的。


  似乎是動物的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