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烙印
老雨果仍在教堂的大殿中，內部銀灰色的石牆上，刻繪著一副副栩栩如生的壁畫，那是聖言中一些傳說故事的藝術具現——他的一雙眼睛彷彿又回來了普通老人的昏黃混濁，脊背佝僂著，目光淡漠，望著正在祈禱的匍匐人群。
「莫妮卡還是離開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后，維克多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他來了老雨果的身邊。他剛剛從幾位神職者的口中零星聽到了一些消息：吸血鬼領主在逃脫的過程中再次遭到了伏擊，可是伏擊行動依然失敗了，維拉主教和苦修者大人對此都很失望。
所以，維克多親自跑來了這兒，向老雨果求證這一說法——老人收回視線，從面向牆壁的一側轉過了身，他盯著維克多忽然說道：
「因果與命運，本就如此——」
「嘿，老雨果，你又在預言著什麼鬼東西？」
老人的表情就像一塊毫無生氣的硬石頭，不過維克多從中得到大概的確認，這讓他一顆彷彿中了魔障的心頓時輕鬆下來，他像往日裡面對老雨果的態度那樣調笑起來，可是看到老人的目光中莫名的鄭重神色，他很快想起了一件事。
他從懷中掏出了那個巴掌大小的純銀十字架。
「老雨果，你的東西。」
他將十字架丟向了老人，可就在此時，他突然睜大了眼睛——這枚十字架似乎長出了眼睛一般，他剛一拋起，十字架在半空中打了一個轉，又飛回到了他的懷中。
「什麼鬼？」
維克多見到這一幕，不禁想起了那些蹩腳三流法師的障眼戲法，他不禁再次打量起老雨果來，在「灰燼之歌」傭兵團內，老雨果只不過是一位不起眼的老人，因為殘疾而退役的傭兵，可今天他所暴露出來的隱藏苦修者身份和驚人實力，讓他對於老雨果有了重新的認識。
這位老人不像他以前所認為的那麼簡單。
他又一次掏出純銀十字架，試圖放回老雨果的手中，可是那個玩意卻仿似粘在他掌心般，怎麼也弄不下來，他用另一隻手的五根指頭去掰，絲毫不動，十字架好像他的血肉骨骼，與手掌連為了一體。
「老雨果，這是什麼情況？」
維克多心中有些慌亂，他從未見識到這種古怪的事情，況且，還是發生在他身上。他拍打了一下老雨果瘦骨嶙峋的肩膀，看到老人從佝僂脊背的陰影中抬起了頭，灰色的眼睛平靜地望了過來。
「它已與你命運相連。」
「可我很不喜歡這個玩意。」
「命運與喜憎無關。」
「聖言所說，人生來而自由。」
「你可以選擇加入教會，或者，留下十字架。」
「這麼說來，我只能自認倒霉咯？」
但是維克多並沒有就此甘心，他圍著老雨果，來來回回打著圈子，嘴巴裡頭開始不停念叨著，內容幾乎沒有重複，但都是有著一個共同的一絲——請求老雨果收回這個該死的純銀十字架。現在，維克多隱隱猜到了這個玩意並不是什麼普通的飾品，很有可能，這是聖輝教會中一件有著不小來頭的神物。
作為「灰燼之歌」第一大隊的隊長，阿弗隆傭兵界有頭有臉的人物，維克多的性子向來跳脫浪蕩，他可不希望自己被什麼東西給羈絆住，尤其是眼下這種心不甘情不願的局面。
他嘗試了好幾次，發現十字架根本不可能離開他的身體半米以外的距離。他抓著這個討厭的小玩意沖著窗戶外頭的一片盛開著紫色小華的花壇狠狠一扔，卻看到拋物線的軌跡還未過半，又沿著原路返回，落到了他的手中。
「老雨果，你太卑鄙了，算你狠。」
維克多嘟喃道，他的腦袋頓時無力地聳拉了下來——
格洛結束了與維拉主教的交談。按照主教大人的指點，他事先在後廳的一所房間內找到了「灰燼之歌」傭兵團的團長海因里希，這位身材壯實、嗓音渾厚的中年男人見到城主府劍術長的到來，倒是保留著足夠的客氣。
他微笑著起身相迎，身後的一張木床上拜登正在一床厚厚的毛毯中沉沉睡了過去，兩人對視一眼，很快離開了這所密不透風的房間。
兩人這是第二次見面，並沒有說過幾句話。不過也許因為共同戰鬥過的緣故，倒是很快變得熟絡起來，格洛直截了當地向他表明了懇求老雨果幫助的事情，而這位傭兵頭子聽到了這些關於老雨果的信息，他的神情似乎陷入了一陣沉思。
在今天之前，海因里希並不知道老雨果的苦修者身份——他回憶著過往的日子：老雨果是在「灰燼之歌」傭兵團成立的第三年，也就是536年的一個冬天加入了他們。當時在阿弗隆的一座酒館內，他還記得那座酒館的名字，好像叫做「金劍與橡葉」，不過現在早已轉手了好幾個老闆，變作了其他的稱呼。
一位落魄的中年流浪傭兵獨自坐在一張小桌前喝著悶酒，而他和他的傭兵團夥伴聽到酒館內的一些人所說，這個中年男人叫做老雨果，之前所在的那個傭兵團參與了一次懸賞極為高昂的探險任務，可他們不僅失敗了，還落得全員覆滅，除了老雨果一人之外，無人倖免。他也無心再去傭兵市場尋找活計，只是終日沉溺於酒精，渾噩地度日。
海因里希和傭兵們在那時動了惻隱之心——這樣的潦倒狀況在傭兵這一行中並不罕見，而他們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了一些關於老雨果的處事風評和實力評價后，短暫討論之後，對著酒館里的這位醉鬼發出了加入邀請。
536年，「灰燼之歌」傭兵團還沒有發展到今天這種規模，他們沒有三個大隊，甚至連三十個人都沒有。在阿弗隆，他們還是一個新生的小型傭兵組織，當面發出邀請的時候，海因里希似乎還有一點印象：有人對於他們邀請老雨果這種行為發出了嘲笑。
他們將醉鬼老雨果帶回了駐地，一番交手后，這才發現老雨果竟有著接近【覺醒層次】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