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浪花
新裝修后的下溝診所，既有數十年前的歷史感，又有現代化的元素注入，非常耐看。
設計師們還特別修剪了院內的老樹，並在走廊里見縫插針的放入了各種綠植。
澆了水的綠蘿，嬌艷欲滴。
居高臨下的吊蘭，枝繁葉茂。
來來往往的街坊鄰居們，有的在下溝住了幾十年，此時一個個說著讚美的話，揣著懷疑的心，到了生病的時候，又都非常實誠的選擇了下溝診所。
一時間，下溝診所的人流量大增，已是擠的附近診所都哀嚎起來。
本地最大的官員，街道辦主任亦是親臨下溝診所，很是做了一番考察。
凌結粥笑呵呵地，輕輕鬆鬆的，一分錢沒花的，就把街道辦主任給接待了。
他都在下溝開診所三十年了，再大的官也沒見過，但接待街道辦及以下級別的部門的經驗還是很充沛的。
等人要走了，凌結粥還厚著臉皮與之合拍了張照片，回頭就給洗了出來，並給塑封了，好好的掛在了處置室的白牆上。
「有點單薄了，等以後咱們再拍點別的照片掛上去，就好看了。」凌結粥敲好了釘子，向後退了兩步看看，不甚滿意的點點頭。
一張白牆上，就掛兩人的照片，晚上怕是還有些滲人。
「可以加句話，凌結粥同志與勝利門街道辦主任合影留念。」娟子咚咚咚的走過來，順口評論了一句。
旁邊的熊醫生聽的笑了。
凌結粥倒是很認真的思考片刻，道：「娟子的建議很好。不能小瞧咱們街道辦的主任大人啊，再說了，咱們診所以後再來別的名人了，也可以照此辦理嘛。恩，不過，暫時先不留字了，一個照片一條字，太孤單了。」
熊醫生很想反駁，但凌結粥說的話，還真的是有可能發生的。別的不說，就凌然的那手按摩技巧，現在還有療養院的老人專程預約了找過來，熊醫生只能道：「放你的，不如放凌然和名人的合拍。」
「那不是喧賓奪主？」凌結粥一語否定。
熊醫生不由愣住：你說的這麼煞有介事的，我真的沒辦法再說下去啊。
娟子雙掌相擊，若兩羊相撞，發出「笨笨」的聲音，且贊道：「就咱們診所的發展勢頭，照片很快就會貼滿牆的。」
「說的好。」凌結粥一下子開心了，道：「咱們診所以後擴張了，娟子你就做護士長。」
「謝謝凌院長。」
凌結粥愣了一下，更是笑的大聲了。
娟子兩腮鼓起，像是只重載倉鼠似的，跟著笑了幾聲，再道：「凌院長，診所得到上級部門的視察肯定，這麼好的事，咱們得慶祝慶祝吧。」
「怎麼慶祝？」凌結粥心中升起警兆。
「昨天還剩下一隻野**，我們煲湯泡米飯吧。」娟子砸吧砸吧嘴，又道：「再配點牛肉，切點豬頭肉，還可以順道煮一個豬尾巴。我能吃三碗飯。」
凌結粥望著娟子，內心有無數的槽點想吐，但他都忍住了。
「吃飯是應該的，慶祝一下挺好的。」凌結粥言不由衷的回答，又問：「牛肉做麻辣牛肉呢，還是白切蘸醬？」
「紅燒！」娟子說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沒問題，晚上都留下吃飯，我親自下廚。」凌結粥面帶微笑。
娟子滿意的點點頭，方才一隻胳膊底下夾著一箱子輸液袋，左腿51公斤，右腿49公斤的離開。
凌結粥和熊醫生齊齊的吁了一口氣。
晚間。
凌然也回家來吃飯。
一隻兩斤多重的野雞被燉了一天，冒出卟嘟卟嘟的香氣。
整條的牛腱子肉，半隻豬頭肉，還有滿滿的一盤豬尾巴端上了桌，看著像是滷肉攤子似的。
凌然看到了不由挑挑眉，問：「娟子姐最近又在減肥了？」
「估計是。」凌結粥的表情沉重，道：「她說要吃三碗飯。」
「蒸好了嗎？」凌然同樣是很重視的表情。
凌結粥點頭，指指身後，就見新裝后的廚房內，不鏽鋼的檯面上，一溜三個大電飯鍋，正在努力的放著熱氣。
熊醫生咳咳兩聲，道：「飯我就不吃了啊，老婆還在家裡等著呢，我得早點回去了……」
「老熊，娟子說的可是慶祝，到時候你不在，她問起來，我怎麼說？」凌結粥輕輕的將軍一把。
熊醫生嘟囔著道：「就說……就說我回家陪老婆了么……」
「這可是娟子減肥之後的第一餐。」
「她可沒說。」
「要是正在減肥，娟子最多吃肉，肯定不吃飯的。要是減肥結束很久了，她也不會特意說三碗飯……」凌結粥擺事實，講道理。
減肥中的女人是恐怖的，減肥中的娟子更是有大恐怖。
最恐怖之際，則是減肥失敗的娟子。
熊醫生默默的頓住了步子。
「弄兩個素菜吧。」熊醫生嘆口氣道：「我膽囊早割了，吃不了肉的。」
「有素菜。看把你給怕的，抽個空子就點我，都知道你的熊膽不在了，沒人偷你的。」凌結粥自己被自己的玩笑給逗笑了：「咱們診所又不炮製中藥，你那麼點膽汁，誰看得上呀。」
熊醫生一臉木然的看著凌結粥，淡淡的道：「冷。」
「冷盤就不用了。」剛給病人換了一圈吊瓶的娟子走了過來，兩眼疲憊的看看桌面上的肉，露出些微的溫柔，道：「有這些就差不多了，雞湯熬好了嗎？米飯蒸了吧，要不要再做個水煮肉？好像沒魚啊……」
下溝診所內諸人都乖乖的聽著，並用眼神互相示意：
娟子絕對減肥了！
娟子絕對減肥失敗了！
娟子好可怕啊……
最後一個眼神，是熊醫生髮出來的。
……
凌然默默參與了不明原因的慶祝活動，看著娟子端出了她的減肥失敗專用碗。那是一隻直徑超過成人脛骨，深度超過未成年足骨的不鏽鋼盆。
鋼盆上還刻著字：秀娟。
正是娟子的名字。
一大鍋的米飯倒進去，不鏽鋼盆還空出老大的空間。
娟子默默的泡雞湯，夾牛肉，並佐以豬頭肉和豬尾巴。
「我吃飽了，先回醫院了。」凌然飛快的刨乾淨自己碗里的米飯，起身就走。
「這麼晚了。」凌結粥伸伸手，想要尋找同盟軍的意思。
凌然果斷搖頭：「醫院還有手術，我要回去做手術了。」
說完，凌然轉身就去了車庫，開著自己的捷達，飛快的離開。
新裝修后的車庫，有銀白色的牆壁，頗具現代感。
新洗的捷達，噠噠噠的發出輕快的引擎響聲，就算被堵在路上，聲音也不願意降低多少。
凌然雙手握把，認認真真的開車，並不因為車速低於共享單車的速度，而有絲毫的放鬆。
這個時間並不是凌然喜歡的通勤時間，太堵了浪費時間，如果可能的話，凌然寧願凌晨3點鐘起床去醫院。
咪嗚咪嗚……
一輛救護車，從後面開了上來。
凌然向左右看看，想讓個通道來，根本沒有機會。
前面的車也聽不到救護車的聲音。
「心臟病發，前面的車讓一下。」救護車的副駕駛座上，有人已是高聲喊了起來。
凌然眉毛一擰，正好前車啟動，他連忙打了方向盤，讓出了一個車位。
救護車向前走了十幾米，又停了下來。
這時候，救護車的尾門已經打開，跑下來一名家屬，並暴露出正在做心臟復甦的急救員。
看得出來，急救員已經有些筋疲力盡了。心肺復甦原本就是極其費力的活動……
凌然不再多想，再趁著前車挪動的時間，將車直接插入了路邊的花壇——捷達修起來便宜又簡單，托底了也沒關係。
凌然自己下車快跑幾步，追上前面的救護車，一邊爬入車內，一邊道：「我是雲醫急診科的醫生凌然，我幫你做心肺復甦。」
急救員早就要累癱了，若非手底下是條人命，根本不會繼續按了。
聽到凌然的話，她連忙讓出了位置。
凌然一秒不差的接上去，開始使勁的按壓起來。
此時此刻，後車的司機和乘客們，也都看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紛紛按起了喇叭，有熱心的，乾脆下車，跟病人家屬一樣，跑到前面去喊了。
救護車終於緩緩的移動起來，一會兒，交警也跑了過來，並幫忙疏導交通。
「直接去雲醫，打電話給急診科，讓他們準備接車，報告病人情況。」凌然做著心肺復甦，說話都變的有節奏起來。
他不知道院前心肺復甦進行了多長時間，但就現在的車速，等到了醫院，妥妥變成超長心肺復甦了。這樣的病人，也就是送到雲醫，才有多一點生還的幾率。
急救員看著凌然心肺復甦的動作，就知道對方是專業人士，連忙答應一聲，開始聯繫起來。
滴滴滴。
身後有幾輛車，又按了幾下喇叭。
敞著尾門的救護車，也響了兩聲喇叭，再緩緩地從眾人讓出的車道，駛出了擁堵地帶。
後方的車道，很快又擁堵了起來。
幾分鐘后，一切就像是浪花摔入了海中，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