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陰差
回城的馬車上,青蕪將手中的東西遞給燕飛,壓低聲音道,
“姑娘,剛剛翟嬤嬤說得您走丟了是怎麽回事?你沒事兒吧?”
燕飛搖頭,道,
“有人在後頭弄鬼。青蕪,讓上京的人不用壓著昭陽王的那道請婚折子。”
青蕪聞言滿臉的震驚,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之中,不解地問道,
“姑娘,為何?你不是說暫時不想公布身份嗎?你難道要嫁給那個死瘸子?”
“還有那弄鬼之人……”
燕飛深深地歎了口氣,隨即道,
“趙今微認出我了。剛剛就是她來見我。”
其實在王府宴請那日,趙今微就已經認出她來了。
回想她當時的眼神,還有那個躲閃的動作,足以證明。
“她想讓我回京,去接受皇帝的封賞。”
“更重要的是,她想要試探永泰大長公主的事是不是我做的,或者說,想知道查景澤案子的人,是不是我。”
青蕪麵色頓時一變,“趙今微?”
燕飛點頭,
“她想,或者說她背後的人想要讓父親和景澤留下的聲望和勢力為他們所用。”
“他們要一個能接受父親聲望和勢力,還能為他們所用的人。”
“今日沒說服我,他們不會罷休的。”
燕飛知道,他們起先是想要將趙今微捧上去的。
想來這些年,趙今微捏在他們手裏,卻一點作用都沒發揮出來。
“姑娘,你的臉都這樣了,為何趙今微還能認出你?”青蕪疑惑。
燕飛笑了笑,打開她剛剛遞過來的匣子,裏頭擺著幾顆黑色藥丸。
這是她讓伽藍寺的人尋的避子丸。
她怎麽也沒料到,已經二十多歲的蕭執,那天夜裏,竟是頭一回行男女之事。
這與她先前想得不大一樣。
她忍不住猜測,這麽多年裏,他在軍中到底過得什麽樣的日子。
才會連女人都沒碰過。
他不必同京中那些皇子一樣,為了籠絡朝臣,保持自己的名聲而刻意收斂,不近女色。
他也不是什麽重規矩的人,否則根本不會理會她……
按照這些日子的勢頭,燕飛覺著避子丸放在身邊合適一些。
守身如玉也進不了列女傳。
忽然,青蕪臉色微變,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姑娘,莫不是因為奴婢?”
雖然姑娘的容貌有一些變動,可她還是和從前一樣。
這兩三年雖長開了些,熟悉的人依然一眼就能認出她來。
燕飛抬手拍了下青蕪的肩膀,拍得極輕,更像是撫弄一樣,
“不全是你,也是我疏忽了。不過,當初會改容顏,也不是要做什麽……“
她摩挲了一下手背上的傷疤,
“畢竟,那個時候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哪裏想到這些個漏洞……”
語氣中難掩唏噓之意,許是意識到自己心中有些滯澀,她又抬頭笑著說,
“沒事的。趙今微身後的人想要把我捏在手裏,也要看昭陽王同意不同意。”
青蕪強忍著眼中的淚水,想到那一段昏暗的日子。
每天都怕被追殺的人找到。
東躲高原地的,好像老鼠一樣,隻能躲在陰暗的地方。
偏偏姑娘的身上,到處都是傷……
斜靠在一側,燕飛拈起一枚藥丸,臉上有一絲淺笑,
“昭陽王有野心,想要我手中的東西,趙今微身後的人也想要。”
“那就看他們誰更厲害吧。”
青蕪緊緊地握著拳,當年愛玩愛鬧的姑娘,長大了。
卻是長成了這個樣子。
她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一切,卻沒有絲毫畏懼。
一個人若是有風沙在前也泰然自若,那她自然是經曆了無盡的風沙。
……
扶風館書房中,蕭執麵無表情地靠在臥榻上閉目養神。
上半張臉恰好被一道陰影遮住,讓人看不出情緒。
隻有緊抿的唇角邊透出幾分凜然與威壓。
他的手邊擱著一份卷宗,來自遙遠宮中的申斥聖旨。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收到這樣申斥的聖旨。
從他的養父,老昭陽王去世後,皇宮中那位皇帝就一直想要收回這塊藩地。
卻也不想落下刻薄昭陽王府的名頭。
隻能不斷下旨申斥,想讓他受不住,主動交出這藩地。
皇帝一直對昭陽王這塊藩地如鯁在喉,是因為昭陽王府手中有先帝所賜的特令。
凡是昭陽王府從外族,敵國打下的城池,昭陽王府存在一日就是王府的。不用向朝廷納稅服役。
當初前昭陽王世子過世後,皇帝將他過繼,就是想著肉爛在鍋裏。
怎奈,皇帝想得很好。
隻是,他這塊爛肉不肯交出昭陽王府這口鐵鍋。
蕭執明白收回昭陽王府藩地已成皇帝執念。
但不可能!
他睜開眼,眼神冰冷無波,仿佛一座無情的冰山。
捏了捏眉心,拿起那明黃的聖旨,敲了敲小幾。
侍衛進來,他口中的想要說的話,沒有半點猶豫地變了。
“那女人去哪裏了?”
仿佛知道她在哪裏,他的心就安下來。
就像她的身,她的心,都屬於他。
燕飛早已回到王府,坐了一天的馬車,人有些疲倦。
此時,她正穿著舊棉袍,靠在隱囊上,手握著一卷醫書,看著解悶。
聽到屋外傳來翟嬤嬤問安的聲音,她有些詫異,坐起身,還沒等她下榻相迎,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進來了。
這些日子的施針,治腿,他的腿已經有了些知覺,卻還沒好利索。
依然坐在四輪車上被侍衛推進來。
到了門邊,他撣了撣裘衣上的冷風,這才讓侍衛推著往軟榻邊去。
等到和燕飛肩並肩地靠在臥榻時,他用指腹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明知故問,
“在做什麽?本王的腿要等你這女神醫來治,可就好不了了。”
這話簡直有點前言不搭後語,燕飛垂下眼眸。
“閑來無事,翻一翻。再說,人總有個頭疼腦熱的,抓點藥,熬一熬,連大夫開方子的錢都省了。”
蕭執沉默了下,原本想笑話她,既如此,為何前些日子還病成那樣?
怎不給自己抓點熬吃吃。
想想,不忍心打擊她,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將來你都是王妃了,還怕少了那幾兩開方子的錢?”
想了想,又道,
“前些日子你說要想一想嫁與本王的事,也沒個答複,本王也不逼你,請封的折子,本王就緩了緩。”
“等你想好再說。”
燕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