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相求

  這一天,昭陽王的賜婚旨意,一波三折後終於公布於眾。


  接了旨意,派人安頓好太子等人,燕飛回了扶風館。


  蕭執背著手,慢慢地跟在她身後。


  落日的餘暉在屋簷和瓦片上躍動,給整個扶風館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光。


  他看著前頭時不時和侍女低聲說話的纖細身影。


  心頭莫名生出一種寧謐安心的感覺。


  還沒進屋,燕飛就被人抱入懷裏。


  “王爺……”她動了動身子,納悶出聲。


  他緊緊地摟著她,“別動,讓本王抱一抱。”


  燕飛感覺他身子微微發顫,心跳得很快,遲疑了一下。


  抬頭撫了撫他的脊背,

  蕭執不說話,隻是緊緊地抱著她。


  燕飛心頭微動,今日的事,或多或少都會讓他難過吧。


  雖已出繼到昭陽王府,太子依然一口一個大哥,一口一個父皇。


  血脈相連的親人,口蜜腹劍,上一刻稱兄道弟,下一刻刀劍相向。


  哪怕最後力挽狂瀾,心裏想必也是不好受的。


  她拍了拍他的肩頭。


  他卻將她摟得更緊。


  燕飛道,

  “翟嬤嬤說今日要做芙蓉糕,想讓我打下手,王爺鬆鬆手,我去給王爺拿點過來?”


  蕭執道,

  “你的病都還沒好透,嬤嬤自己會做,等你病好了,再親手做給本王吃。”


  許是怕燕飛再說什麽,刻意強調,


  “現在讓本王抱著,不許動……”


  燕飛無可奈何。


  隻能回抱著他的腰身,

  “王爺若是累了,去臥榻上歇一歇?”


  “或者我去打點熱水來幫王爺泡一泡……”


  她溫言細語地問道。


  無需燕飛真得去做什麽,蕭執已經感覺整個人都泡在溫泉水裏,整個人暖洋洋的。


  不過還是板著臉,

  “誰要你侍候了,折騰來折騰去,最後還不是來折騰本王……”


  他的話意有所指。


  兩人並排靠在臥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若是沒有三年前的事兒,你也會如此對前太子嗎?”


  燕飛心頭一突,緩緩調勻呼吸,


  “我不知道,未知的事情誰也不知道。”


  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答應這門婚事。


  可即便明白這一點,她還是忍不住心悸。


  蕭執輕哼一聲,他叫人查過從前她和前太子是怎麽相處的。


  兩人隻牽過兩次小手,不比他,這女子從身到心都是他的。


  聽說前太子,他那好四弟,性子很溫和,和士大夫一般,想必無趣極了。


  他把她的手攥在手裏。


  她的手不大不小,也不柔軟,但手指修長,有力而穩定。


  他很喜歡。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本王今日同你立下契約,往後無論發生什麽事,生死與共。”


  仿佛冥冥中有天意似的,叫人不寒而栗。


  那個煙花漫天的夜晚,景澤也曾說過似曾相識的話。


  燕飛一動不動僵硬地臥著。


  ……


  賜婚的聖旨一頒布。


  整個王府……不,應該是整個昭陽城都震驚不已。


  遲遲未談婚論嫁的昭陽王終於定親了!


  不僅是定親,還是帶著皇帝老爺聖旨的賜婚。


  而賜婚對象是個出身普通,據說隻是寄居在王府的遠親表姑娘。


  眾人理所當然地想著,這位表姑娘要麽是貌若天仙,要麽是手段過人。


  否則哪裏能夠勾著冷酷無情的昭陽王?


  麵上清冷出塵的昭陽王爺,到頭來還不是栽在了美色上頭。


  娶個身份低微的孤女,也不知道其中又有多少隱情。


  一些不服氣的貴女,私底下則在質疑燕飛憑什麽。


  “她是使了什麽手段才籠絡住了昭陽王?生了副狐狸精的模樣,背地裏也不知是怎麽勾引王爺的。”


  “這麽婚事,虧得她敢接,真以為麻雀飛上枝頭就能變鳳凰?”


  “指不定哪天就摔下來摔死了!”


  那些難堪的聲音當然都藏得很深很深。


  周遭能傳過來的都是一片賀喜聲。


  太妃曾問燕飛,“你怕嗎?”


  燕飛心裏的千頭萬緒還未曾理清。


  麵對太妃的文化,她也沒有片刻猶豫,鄭重地搖了搖頭。


  “不怕。”


  她從來不懼怕旁人的眼光,也不怕流言蜚語。


  否則,當初在上京,太子妃這個身份,就要將她壓倒了。


  太妃很滿意她的答複。


  兒孫自有兒孫福。


  無須她再去操心那麽多了。


  且由著兩個孩子自己去摸索相處之道吧。


  起先那份聖旨,雖是假的,卻有一點是真的,言明讓太子看著昭陽王成婚後再回京。


  雖說是匆忙成婚,但因為昭陽王也是籌謀已久。


  所以婚典的一切物什倒是準備得有條不紊。


  這日,燕飛正同青蕪一起看嫁妝單子,聽見屋外傳來婢女問安的聲音。


  是蕭執回來了。


  燕飛放下手中的東西,迎了出去。


  院內卻沒見人。


  這些日子,但凡燕飛有些微的冷淡,男人總是會來一句到手就不值錢之類的話。


  未免他等下回來又有話說,加之她知自己為何答應這門婚事。


  故而對他是多有包容。於是她往外走到院門邊。


  扶風館通往外頭的一條甬道上,光影若浮,映照在那女子的身上。


  她鬢邊一朵珠花泛出淡淡霞色,更顯花容姣好。


  正是那位跟著太子一同前來的齊國公府大姑娘齊若鳶。


  若是真聖旨讓蕭執得償所願,那假聖旨尷尬的正是這位齊家姑娘。


  太子要看著蕭執與燕飛大婚回京,這位齊姑娘自是跟著留下了。


  “阿鳶,本王過些日子讓人送你回京。”他說。


  齊若鳶斂衽微笑道,


  “當日我會出京,就不曾想過回京的事。王爺,我著實不知太子手中的旨意竟是假的……”


  蕭執微微頷首,展眼望向她,


  “我記得你早幾年身子弱,天氣轉涼易肺燥咳嗽,最近兩年如何了?”


  齊若鳶斂衽道謝,

  “多謝王爺關心,如今已無大礙。”


  她定定地望著麵前的男子,長身玉立,是她想過無數遍的模樣。


  “你的終身,舅父生前一直記掛著,若有合適之人,早日嫁了,不但舅父含笑九泉,你自己,亦是終身有靠。”


  他說完,停下來。


  遠處,一隻誤飛入的鳥雀撲簌簌地作響。


  齊若鳶唇畔帶著笑,


  “我知,你娶得是最適合昭陽王妃之位的人。”


  她目中流露出濃重的關切之色。


  “王爺無需自責,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尋王爺,是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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