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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讓其響徹

  第三十八章讓其響徹


  坐在馳騁的吉普車裡,白安默默將手機文檔中的三章上傳,望了望窗外灌木橫隔的盤山公路,以及爬滿翠葉的保守山壁。


  司機是個平頭的漢子,開車極為穩健。


  他一人坐在寬敞的後排,真皮坐墊柔軟舒適,高級彈簧材料幾乎抵消了所有的震動與坎坷,就是白安術后這幅瘦成骨架的身體,也能撐到目的地。


  林遠坐在副駕駛上,就是經歷了三個小時的車程,衣冠也不見一點凌亂。


  他們要去尋一個人,一位老先生。


  半個小時,車停了。


  白安打開車門,隔離在外的熱浪,膠合著嘈嘈切切的知了聲,鋪面而來。


  他不適的皺了皺眉,只聽身後一聲車門閉合的磕響。


  漢子拍了拍林遠的肩膀,頭一歪:「走,前面沒跑車的路了,哥帶你們抄最近的小路。」說著他看了看白安,臉上帶著笑,有些挑釁的沖他呲牙:「小子,你這身板兒開扛得住吧?」


  白安嘴角一瞥,明白這廝是在激將,只對他呵呵一笑,直接往前走。


  漢子調侃的「喲」了一聲,搖搖頭,扯了扯身上漬著汗的短袖衫,腳踩八字,悠悠的往前蹭。


  這人一副一米九多的大個頭,仗著腿長的優勢,踩著地上的爛葉枯枝,咔咔咔的就走在了前頭。


  林遠看著漢子耳背上攜著跟煙,背著手往前溜達的嘚瑟模樣,好笑又無奈的搖了搖頭,手抬起來指了指:「你這當兵的,倒越來越像土匪了。」


  他聽見了,回身哈哈一笑,臉上帶著條細小傷痕的肌肉撐起來,匪氣裡帶著正氣,明晃晃的兵痞子。


  院子駐在蒼山上,窟窟窿窿的欄杆門,形同虛設。


  還沒進去,就能透過籬笆看到滿院瘋長的四季曇,枝椏橫斜的杵著,樹下拴著條吐舌的老黃狗,瞥了幾個陌生人一眼,也懶得起身。


  白安看過去,正碰上那狗混濁的一雙老眼,兩相對視,四下無言。


  幾人進了院子,老狗懨懨的收了目光,嘴角一隙,裸出半顆枯黃的犬牙,眼皮子聳拉著,側過頭去,繼續趴那兒乘涼。


  麵皮抽搐一下,白安有種被這狗鄙視了的感覺。


  想起前世老家,他爹養過的那條見著主人就搖尾巴的狼狗,他瞥了地上一眼,也別過了頭——就沒見過這麼高冷的畜生。


  只聽旁邊那漢子一聲吆喝:「洪老爹!我給你帶了倆客來了!」


  「帶人來幹什麼?趕緊走……」這聲音是一種砂紙摩擦般粗糲的沙啞,喑喑的,有些森然。


  有道高瘦的身影從空洞洞的門裡顯出來,那是個穿著灰黑交領的老人,一副形貌,卻是和聲音全然相反。


  老人高瘦,肩卻很寬,面色紅潤,腰背筆挺,一身粗布麻衣的料子,腰上用跟帶子松垮垮的系著,竟意外的極其乾淨。


  像顆駐紮在山岩里的蒼松。


  白安第一次見著,有人能用一身氣質,把漢服撐得這麼相得益彰的。


  「梆子,我可說過……」老人的臉色帶著厭煩,眼神滿滿的嫌棄,一點不掩飾:「你小子再往我這兒帶人,就帶著人一起滾的!」


  白安猛地覺得這眼神格外熟悉,四下一望,瞥到樹底下那隻懶洋洋的畜生,瞬間就瞭然了。


  得,這是什麼樣的主子,養什麼樣的狗!


  那叫梆子的漢子摸了摸頭,一點沒被當場下了面子的尷尬,只傻呵呵的笑:「您可別……誰不知道您洪當聖手的名號,找我的都是沖著您來的,咱就是個擋箭的牆,除非擋不住,能往這兒領的,可都是剩下靠譜的了。」


  「呲——」老人嗤笑一聲,卻也沒反駁,只拿眼睛掃了先前看都沒看過林遠和白安兩人一眼,哼道:「除了帶正色兒的那幾位,還有你小子擋不住的?」


  聽那漢子當著面說這攤開來的話,這洪老爹也知道來的兩人是他口中「靠譜的」,當面兒說什麼話都不打緊,也就看上一看了。


  那梆子卻是個混不吝的,嘿嘿一笑,不接話,反倒一巴掌拍上前面白安肩膀:「唉——老爺子您先別抱怨,來來來,瞧瞧。」


  「這小子可不得了,」他用一種極誇張的調調兒,張口就來:「別看他身板兒小,可是剛從鬼門關上淌了個來回的,這小子當時沒救的肺癌,愣是咬著牙挺過來,穿刺化療那都是一聲沒吭,手術才三成不到的成功率,居然也給他熬過來了……」


  哎呀,瞧這話說的,白安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聽著這話,就是以他城牆拐角似的臉皮厚度,也有點透熱了。


  「這不!養了一個半月恢復不錯,就牽過來給您看看。」梆子笑。


  卧槽!你敢換個詞不?「牽」這個字是能隨便用的?你當是遛狗呢!

  不止是白安,連林遠臉色都有點黑,怎麼說話來著。


  「哦?」那洪姓的老人也露出點驚訝的顏色,銳利利的目光轉過來,這才算拿正眼打量。


  可就是一眼,先前白安半低著頭還不顯,他這回看清了,面色就是一變,眉頭皺起來:「怎麼是個異邦的小崽子!」


  這話一出,林遠和白安的臉色瞬間就變的難看了,林遠知道這人的身份只是哼了聲,目光看向那大漢,示意給個交代。


  白安卻不管那麼多,湛藍的眼眸冷下來,淡淡掃了那老頭一眼:「觀念狹隘到這地步,看你醫術也不會有多強,洪當聖手?」


  「呵。」他轉身便走:「名不符實,也只是虛名罷了。」


  有些堅持,比命重要。


  何況,他有零蛋,別人忌憚這位所謂的聖手,他卻沒必要慣著。


  白安這轉身是瀟洒了,可其他幾個不知道這其中的道道啊,林遠也是心裡一急,連忙跟上去想要勸勸。


  洪姓的老頭只是不陰不陽的嗤笑一聲,再不拿眼睛去看人,想他洪博鑽研歧黃之道多年,治病救人無數,力有未逮的情形也不少,這一世顛簸下來,見的各色人物與不同嘴臉,已是常人數倍,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還氣不到他。


  這回連那梆子都苦了臉,兩邊不討好:「哎呦,洪老爹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


  「人家混血咋滴礙著你了?爹媽給的皮囊,這也不是人能決定的不是!」這漢子卻是說了回公道話:「您不能把您不喜歡西方醫學的情緒帶人小孩身上啊!何況人家父親白伯清可是正正經經的華頤人,人小孩姓白,國籍也在咱這兒……」


  「你說什麼?!」那老人乎的眼睛一瞪,猛地打斷了:「你說他是誰兒子?」


  梆子一臉懵逼:「……哈?」


  老人瞪著他:「你說他是白伯清的兒子?!」


  漢子下意識點了點頭,就看見他高冷無比的臭脾氣二爺一掀衣擺,撒丫子就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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