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懵懂無知的混亂
第一百四十六章懵懂無知的混亂
燈色溫涼，影子卻帶著股中世紀的低調華麗。
茶是錫蘭紅茶，茶霧茂茂的升騰起來，香且帶點苦。
區區一味茶，名字倒也增添三分雅緻，叫人聽來，也能品覺點兒溢滿招搖的小資情調。
其實當初讀書的時候，李維七是只會拿著大杯子泡葉子的貨色。
胖大海和廉價綠茶，散稱的鐵觀音，小半把擱杯底，拿開水一燙，就能喝的舒坦又解渴，奢侈點的時候裝模作樣沖杯雀巢咖啡。
就算喝著咖啡，他那時候也不知道什麼叫速溶。
貓尿兒似的味兒又苦又怪，百八十斤的小青年壓根不稀罕，宿舍里的哥們也厭倦，促使他們將不太待見的雀巢端在手裡的，純粹是出於年少無知時期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多的虛榮心，連裝裝樣子，都裝的又low又傻氣。
偏偏還洋洋得意的念叨著妹子，滑稽成逗比都不自知。
想想也是令人懷念的黑歷史，每每回夢年少滋味，都只想把臉捂起來，不讓人看去。
在李維七的人生里，第一次上咖啡館，是大三那次失戀之後，說是失戀，事實比這個還難堪，暗念兩年的姑娘有了對象，不說過去進行時，人家連有他這麼個人都不知道。
更慘淡的是，知道這事兒的當天，是他二十二歲生日，法定婚齡。
這日子，過的真是凄凄慘慘切切。
一個大男人失魂落魄的從南里橋走到解放路，一路走一路傻逼似的哭著罵咧，不知走了多久，最後看到街邊的高檔咖啡館，腦子一熱就走了進去。
那天店裡客人很少，他盯了單子老半天，點了杯藍山，一口一口咽下去，胳膊旁的壁燈黯淡的照在桌上，挺遠的角落裡，有對小情侶正喁喁私語，攪得他心煩意亂。
藍山味道怎麼樣他忘了，只記得一杯才幾口，竟然要了他六十八塊錢。
心疼的不得了，那麼貴，還不如賣兩瓶紅星二鍋頭，一仰脖子喝完了，還可以借酒裝瘋。
如今倒成了全然不同的境況。
兩個半大的孩子尋了間價錢三位數起步的下午茶餐廳，男女高中同學隔著銀台蠟燭對坐一桌，面面相覷。
絕非為著裝大人附庸風雅，不過是順便加恰巧。
怪只怪司機先生太賢惠，思維帶了慣性，聽說是要找個茶館咖啡廳之流的清凈地兒，順溜的就給開到了江南一品。
白家普遍價值觀，少爺蒞臨的地方，只能好，不能差。
白少爺抬起手，目光飄忽一下：「咳…這兒安靜……」。
「咱們接著說吧……」
雖然說的有些艱辛，但好歹開了口，也算是緩解些氣氛。
大姐頭兒當慣了的楊姑娘眨了眨眼，真準備接腔……不遠處嘩的一陣響。
和他們隔著三座的公子哥兒，不知從哪兒刷的變出一束包裝精美的血紅玫瑰，九十九朵花心托著絲絨鑽戒盒，西裝考究，表情真摯，伴著突然響起的音樂，情深意切面對桌前的美女，開始了有節奏感的求婚。
楊紫：「……」
白安：「…………」
只見那美女站起來，呵呵冷笑一聲，啪的就是一巴掌，玫瑰也甩在了男人的臉上，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的走了。
所有圍觀人士：「！！！」
白安\楊紫：「……………………」
紅茶散發著裊裊的熱氣，整個餐廳的客人，都是尷尬莫名。
白少爺微低下頭，端起茶掩飾尷尬的抿一口。
楊姑娘緩緩回頭，用一種帶著懷疑的眼神盯他：「你是不是想泡我？」
白安那口茶全噴了。
拉倒吧，泡誰也不敢泡您——白安咳得面部肌肉抽搐，眼神里明明晃晃的顯示出了這麼個意思。
好不容易順了氣，兩人又不知道咋開口了。
白安此刻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撫了撫額，只覺得出門沒看黃曆，近日諸事不順。
當初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如今卻土豪里的二代不差錢，千百塊的茶都不是事，氣氛卻詭異的讓他不由自主的回憶氣失戀的那段酸爽的往事。
咖啡廳和茶館的區別，奇迹一般相似的違和感。
越尷尬越沉默，越沉默越尷尬。
即使這完全是兩個毫無相似之處的情境。
這氣氛挺讓人綳不住，楊紫呲呲小白牙，朝天翻了個白眼，一巴掌糊在桌上：「咳毛線！還不趕緊說正事！」
套馬杆的姑娘，威武雄壯。
十足的剽悍。
只是這剽悍出於不耐煩還是惱怒成羞，就沒人知道了。
白安嘆了一口氣，沒精打彩的看了對面的小姑娘一眼，只感覺這一個下午嘆的氣，比往日一年都多。
上輩子二十六年的閱歷，畢竟讓他不至於如同真正毛孩子般的沉不住氣，獨屬於職場成年男人的溫厚體貼不經意間顯露出來，在此情此景下，意外發揮了些許作用。
——他乾脆而自然的掠過前面的不愉快。
帶上從系統空間里培訓來的交流技巧，輕易的那捏住了節奏，將之前學校操場上說過的話，簡練的複述了一遍。
十幾歲的高中女孩，理所當然被安撫的很好。
拋開先前各種無厘頭的遭遇不談，這場交流也算得是漸入佳境。
以白安如今的記憶力和邏輯能力，將先前說過的話精簡提煉出來，顯然是最簡單不過的事，半個小時時間，本就不複雜的情況，已經完全足夠他交代的清清楚楚了。
條理清晰，事出有因，即使在情感還有些埋怨式的彆扭，對於白安不告而別的轉辦行為，自詡為大姐大的揚紫，也能故作大方的表示理解與原諒了。
相處一年的同桌有了人生的目標，為了拯救生命希望提早進入大學進修醫科。
而曾經在探病時見過小月月的高中生，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對那個乖巧小姑娘的命運視而不見的。
即使是潑冷水，這些心腸硬不下來的孩子，大約也是說不出口的。
「算了，隨便你了。」她只能這樣說，再哼哼一聲，別彆扭扭的畫蛇添足：「反正我是不會幫你跟班裡人解釋的，要原諒，你就自己去說。」
白安笑了笑，時間靜下來，恬然的少了先前的尷尬。
手機的簡訊音突然叮叮的響了。
是清清脆脆的風鈴聲，他的目光微微掠過，
這日的天氣很好，從餐廳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不遠處的江流宛如白練。
手機悠的亮起。
恰恰巧巧的，自天穹的高處，落下一點餘光。
緩慢而平靜的在夕照下，窗外的江面閃爍出絲綢一般的光澤的水紋，默默然的，便能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