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陰毒
李小木恨的咬牙切齒,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了一張紅色的靈符,在手裡輕輕揉搓……
「是啊,巧兒,事到如今你就實話實說吧,你腹中孩子的爹到底是誰?」二師娘急道,「是、是不是滿良?」
「不、不是——」尤巧兒有些慌張。
「那是你二師兄?」
「不是!」
「難道真是李小——」
「不是不是都不是!」尤巧兒大叫,「好了!你們就不要亂猜了,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
「哼,那就不要怪我了。」二師叔恨恨道,「準備十日之後大婚。」
「我不——」
「師哥——」
「夠了!」二師叔吼道,可又停頓了半天,大概是覺得妻女可憐,也有些不忍,聲音放柔了一些,「唉!你們怎麼就不明白我的苦衷呢?半月過後,就是十年一次的『上選』之日,屆時,掌門師兄會接來主派遣出的『上選令使』,只要能通過他們的核試,那就有了去主派修行的機會,你們知不知道,為了這個,我準備了幾個十年?!這次我勢在必得,一定要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小小『八沿門』,所以,我身上不能有污點,如果家內的醜事不儘快了結,等掌門師兄回來,必定會追查到底,未婚先孕……哼哼,『上選令使』若知道我教女無方,又何以領教眾徒,我們一家什麼機會可都沒了!」
「爹,但你不能為了自己——」尤巧兒哭道。
「巧兒,爹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咱們一家,試想,等你們隨我到了主派,一旦腳跟兒扎穩,那就以『夫婿不堪』為由,將那雜種李小木休了……」
我再操·你大爺的大爺!
李小木在心裡狂罵,這世道變了,「女休夫」都變得這麼天經地義,奶奶的,你們一家沒一個好東西!
「況且,爹在主派還有好幾箇舊相識,也算有些根基,到時候一旦得了勢,就想辦法把你大師兄滿良那孩子調來主派,讓你們重溫舊夢,共享醇情……」
「爹,這、這樣真的可以么?」尤巧兒止住哭聲。
「事在人為,這陣子,只能委屈你了。」二師叔說,「好了,你們早些休息吧,我還要出去看看,昨日從天而降的那個——」
「師哥,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呃……沒、沒什麼,石頭,只、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天外飛石。」二師叔好像在閃爍其詞……
等他出門走遠了,李小木才偷偷的往前走,心裡在不停咒罵,從二師叔的祖宗十八代罵到了上古時期,也不知最後落在了哪只猿人身上。最後,他陰陰一笑,成!老東西,咱們走著瞧——把那張紅色靈符又揣回到懷裡……
李小木從伙房后牆的暗洞里鑽出來,身後已經多了一個很大的包裹,裡面裝滿了干餅子和雜麵饅頭,算一算,挺個十天半月是沒問題了。又躲過三、五隊巡夜弟子,便向著此行的最後一個目標靠近。
那是尤巧兒的閨房,昨天晚上,他剛剛在此「香艷」一宿。
房門當時被矮胖子踹壞了,現在還耷拉著半邊門框,房裡黑漆漆的,一陣悄寂。
他小心翼翼的往裡走,借著棚頂破洞投下來的微弱月光,李小木隱隱的看到,屋中碎石斷瓦、殘木折梁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堆在屋子正中,他格外小心,躲著被「天外飛石」砸出來的那個大坑,躡手躡腳的在地上的碎石堆里摸索了半天,終於,他拽到了一截包裹帶。
可正要扯出來的時候,突然,身邊某處亮起了一點點微弱的光亮,李小木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只見那光芒就在地洞中,且越來越亮,他駭得戰戰兢兢,悄悄順手摸過一截斷桌腿,啪!一直乾癟枯黃的手扒在了洞邊,隨後,又一隻手也探了上來,李小木腦袋「嗡」的一聲,瞬間想起「八沿城」中人們討論的那些「僵鬼」,頭髮登時就倒豎起來,掄起桌腿猛往下砸——
砰!砰!
一邊一下,只聽得「哎呦哎呦」兩聲慘叫,手縮回去了,隨即便聽一物重重的摔到了坑底,李小木剛想跑,但見那地洞中「噌」的一下又竄上來一個人,飛起一腳正踹中他的小腹,隨後一拳也緊跟著砸了過來,李小木忍著劇痛跳到一旁,等看清那人的面孔,連忙驚急的大叫:「老房,是、是我!」
那人的腳步終於停下了,在他的頭上來了重重的一記,「奶奶個干孫子的,是你個小兔崽子!」
「是、是!」李小木齜牙咧嘴的賠著笑。
房老頭是「八沿門」的匠人,在門派里一直幹些雜七雜八的活兒,平時話很少,脾氣古怪,和李小木差不多,也不太受同門待見,但弟子們對他多是懼怕,對李小木卻是厭惡和嘲謔。大概是「惺惺相惜」,李小木對這個老頭兒素來沒什麼惡感,反倒有事沒事的就找他喝喝酒、聊聊天,時間一長,老頭兒在他的面前話也多了起來,每次李小木給他灌醉,都能套出來一些自認為有用的東西,比如——
「老房,你說房梁頂瓦那麼密實,如何才能抽掉一二呢?」
「圍牆磚壁那麼結實,怎麼才能使之鬆動呢?」
「石磚泥地那麼堅實,怎樣才可打出孔洞呢?」
醉酒的房老頭都會一一作答,但每次最後都會加上一句,「誒?老頭子我乾的都是修繕搭補的活兒,你怎麼凈問些搞壞的事?!你個小兔崽子,是不是又纏著什麼花花腸子……」
於是,從那時起,整個門派里的暗洞暗道就多了起來。
「老房,半夜三更的不睡覺,你在這兒忙活啥呢?」李小木問。
「還不是老二——」
李小木知道他說的是二師叔。
「讓我在天亮前,把他寶貝閨女的房子補好,說是近幾日要急用——」房老頭罵罵咧咧,「鳥個急事兒,又不是備婚房、嫁姑娘!」
李小木心裡一顫悠,爺,你不去算卦都屈才了。
「你呢?又回來送死嗎?」房老頭斜眼瞥著李小木,又抬頭用手比量房頂的大洞。
「我這不正要跑路嘛——」李小木訕訕地笑,「可銀子和隨身法寶都落這兒了。」他拉了拉埋在灰土堆兒里的包裹帶。
「就你那點兒蒙人的破玩意兒還演算法寶——哎呀,別亂動!」房老頭突然急叫,「你不要命啦?!」
李小木嚇了一激靈,但見老頭兒一把搶過他手裡繩帶,小心翼翼的彎下腰,李小木借著他手中的火摺子才發現,那處竟橫拉豎繞了很多細線,他知道這些是匠人正位定梁的墨線,是花了很大工夫才布置出來的。
老頭兒從幾根細線中把那隻小包裹繞出來,交在李小木的手上,「我用了大半夜才測置妥當的,你要是弄亂了,老子掐死你!」
李小木咧咧嘴,「老房,您先忙,我得走了,這要是讓他們逮了,以後再和我喝酒,您老就得往地上灑了。」
「等等,我有話問你。」房老頭說要和他說話,卻把目光停留在棚頂,將一把石釘木釘放在一隻木板上,噌!順著破洞竄上了房頂,隨後,話音從上面傳下來,「那個什麼『天外飛石』掉下來的時候,你看清是什麼樣子了么?」
「沒,當時我嚇了個半死,哪還有心思看那鳥東西,不過——影影綽綽好像是個渾圓的大石頭!」李小木抬頭見老頭兒已經隱沒到洞外,再看不見房中的情形,偷偷抓了把石釘木釘放進背包里,這東西珍貴,是老頭兒一根根磨出來的,其中又灌進了靈氣,鋒利異常,所以被房老頭兒視如寶貝,李小木討要過好幾次都無功而返,「對啦,啥叫『天外飛石』?」
「我他·媽還想知道呢——」房老頭在上面哼哼道,「估計就是一顆不知從哪兒飛來的破石頭,還被老二刨出來,當成寶貝似的藏著掖著,呸他奶奶個干孫子的!」
「對!他奶奶個孫子!沒一個好東西!」李小木也咬著牙罵。
「等會下山,過十天半個月再回來吧——」房老頭又說,「你攤上的事兒不小,不過等你師父師娘回來,肯定能給你討個說法。哦,你師父那老東西不用指望啥,但是你師娘一定會護著你,總不會讓你吃太大的虧。」
師娘……
這兩個字觸動了李小木最脆弱的那根神經,沒錯,正是這個如慈母般的女人一直在心中默默的支撐著自己,讓他自由自在的活了這麼多年,讓他捨不得離開這個親情淡薄、只追功利的門派。
房老頭沒動靜了,不知又在修補哪處磚瓦。
李小木還在發愣,可就在這時,破爛的房門前已站上了一個人,是那個矮胖子,隨即,十幾個人堵在了門后。
「小雜種!你還敢回來?!」矮胖子罵道,聲音卻壓得很低,大概是怕驚動別的巡夜隊伍,搶了他的功勞。
李小木瞬間緩過神兒來,「艾師兄,饒我一命,前夜我們還在一起吃過酒!」
「放你娘的屁!」矮胖子大罵,「你個雜種,誰會同你吃酒!」
李小木心中一動,果然如此,忙一閃身,往後急退。
「二師叔有令,抓住罪徒李小木者,賞一階靈石一顆,一階靈藥一枚!」矮胖子輕喝。
頓時,他身後的十幾個年輕弟子一齊沖了上來——
稀里嘩啦!
門楣門檻被撞爛踩碎成一塌糊塗。
面對著一群如狼似虎的同門師兄弟,李小木嚇得直往後蹦,可等他瞄了一眼周遭物事之後,嘴角卻偷偷揚起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