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柔弱白蓮17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那些被埋在角落裏片段就會蜂擁而至。
父親剛去世的那段時間她整日在軍營中訓練，期待著將來有一天能在戰場上報仇雪恨。
有一天她訓練到很晚結束，卻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偷喝酒的士兵。
她當即就要對他軍法處置，卻發現酒並不是他喝的，而是他給死去的哥哥帶的。
他的哥哥一年前去世，今日是他哥哥的忌日，他買了酒來祭奠哥哥。
想到她的父親，她沒有對士兵軍法處置，而是留下來陪著他聽他講他哥哥的事情。
原本還是說的好好的，但他突然問道：“左將軍，我們什麽時候才能不打仗了？”
她想了想說道：“或許等我們打敗哈薩的時候就不用在打仗了！”
然後她聽到那個士兵問她：“我們為什麽要打哈薩呢？”
她理所當然道：“哈薩士兵殺了我們的親人，是我們的仇人！”
“可是明明是我們去打他們，難道他們不應該殺我們嗎，我們若是不想被他們殺，不要去打他們不就行了！”
她當即憤怒地一腳把那個士兵踹翻，“你都再說什麽東西，哈薩與我們大齊的仇恨是幾十年來一直都存在的，我們打他們是天經地義，你難道不想為你哥哥報仇？”
“可是將軍，我哥哥他也不想打仗，他早就說過大齊已經有這麽大的土地了，為什麽還要攻打哈薩呢？什麽臥榻旁邊不容他人酣睡，人家哈薩一直以來都在那，大齊的領土一步步擴大，擴大到了人家旁邊，還想著把人家給趕走，這是大齊的不對。除了哈薩，西邊還有總是來大齊劫掠的蠻子，東邊也有對我大齊圖謀不軌的東瀛鬼子，這些人才是我們應該對付的，而哈薩不過是剛好處在大齊版圖擴張的路上罷了，他們有什麽錯呢？”
左鳳君此時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的她渾身血液冰涼，士兵不解的聲音讓她的腦子都變得昏昏沉沉。
她當時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的問題。
最後她轉身離開，然後自此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士兵，不知道他是戰死了還是離開了軍中。
她當時想著，若是人人都想那個士兵一樣沒有一點雄心，沒有一點血性，那大齊就完了。
可是她忽略了，士兵也說了西戎和東瀛，他也說那才是真正該打仗的地方。
左鳳君突然想喝酒，然後她便讓人拿來了許多的酒。剛開始她一個人喝，後來是孫雲京陪著她喝。
她哭著問孫雲京她是不是錯了？
至於孫雲京的回答她不知道，總之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又變成了那個冷酷的左將軍。
接下來的日子，江妙言和古常寧也不理會左鳳君，任由她在哈薩城中到處閑逛，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
他們現在忙著新一季學生入學的事情。
因為學校還是剛開始建設的，所以一切都離不開他們，但江妙言有了身孕又行動不便，古常寧身為一國大王事情又太多，最後沒辦法，江妙言挑選了一些人做她的幫手。
但因為男女有別，所以她用的大部分人還都是女子，而她所挑選的女子，也都不是那種扭捏之人，用起來也很順手。
左鳳君看著江妙言手下這些女官，她們在與人交談之時，處理事務之時所顯露出來的從容自信，是大齊那些“大家閨秀”拍馬也趕不上的。
而周圍的女子看向這些女官的時候，臉上沒有嫌棄她們露於人前不淑女，反而還帶著明顯的羨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哈薩的女子要比大齊的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閨秀強上百倍。
她一個在戰場上殺敵無數的女將軍，卻成了那群女人口中“不守婦道”、“沒有一點女人該有的樣子”。
最後左鳳君又來找江妙言和古常寧，隻是他們太忙了，根本沒空和左鳳君“辯論”。
而左鳳君看到他們這麽忙，竟然慢慢地主動幫起了忙。
以左鳳君的能力，她若肯真心實意的幫忙自然是大大提升了效率，於是江妙言和古常寧的立即覺得輕鬆了許多。
等忙過開學季，一切進入正軌之後，江妙言和古常寧正要再次跟左鳳君進行拉鋸戰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她說要離開的消息。
“我從小就生長在哈薩，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離開這裏，但是現在我知道，這裏已經不需要我了。我天生是打仗的人，因此我隻能留在戰場上，以後荊州城將會沒有戰爭，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左鳳君這個突然的轉變讓江妙言和古常寧都驚訝不已，兩個人對視一眼，江妙言盯著左鳳君張了張嘴，但卻沒有出聲。
左鳳君卻知道她想說什麽：“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不報仇了？”
江妙言看著她沒有移開目光。
“因為我的仇早已經報了啊！”
左鳳君說完這句話，再也不想留在這裏，轉身離去。
孫雲京看著她的背影歎氣，對江妙言和古常寧解釋：“前幾日她收到消息，說在戰場上俘虜了左大將軍並把他帶上戰場的那個哈薩將軍已經去世了，並且他死前對人說，他沒有要折辱左大將軍的意思，可左大將軍性子太剛烈，竟然寧死也不願被俘，這也是他一聲戎馬唯一的憾事。”
江妙言還不知道這件事，回頭看向古常寧向他確認，古常寧立即點點頭。
江妙言歎息：“如果左將軍能夠就此看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左鳳君已經走遠了，孫雲京也不便再停留，衝著兩人一揮手，連忙追這左鳳君而去。
說實話，江妙言對左鳳君的關注並不多，她有太多事情需要操心，左鳳君在她這裏如今已經排不上號了。
但沒想到她還真的自己“想開了”，這點讓她極其驚訝。
她以為她一定會“頑固”到底呢！
不過聽到她居然打算去別的地方繼續打仗，江妙言又有些無語。
“左鳳君果然是為戰爭而生，如果她能放下仇恨，換成別的原因去打仗，那她一定會有不一樣的心情和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