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番外·待君歸續篇（2）
明琅跟在慧容身後一步步走著，腳步踏在海棠花上。
海棠花瓣爛在土地裏，香味越發濃鬱的氤氳在空氣中。
明琅越走越慢，最後已經落了會慧容挺遠一段距離。
她在一棵樹下停住，望著掛在上麵的那根紅布條，深潭似的眼眸深處有淩亂的星子。
那根紅布條上，墨跡已經消失不見，曾經豔紅的布條褪成了暗紅色，整日被風吹日曬，脆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斷裂掉。
明琅愣愣地看著，下意識地抬起手，想摸一摸。
“別碰！”
前方傳出一聲淩厲的冷喝。
明琅下意識地抬頭看去，房門不知何時被推開了。
弱不禁風的少年站在門口，一身紅衣，襯得肌膚越發蒼白，他瘦得厲害，衣袍內仿佛是一具骨頭架子般，顯得空空蕩蕩的。
黑沉的雙眸顯得幽冷，怒不可遏地盯著明琅。
抬手一指，看著慧容，“讓她給我滾！”
慧容連忙回頭，又看向慕清羨，神色略顯無措，“清羨……”
慧容還未解釋，明琅如潺潺流水般輕緩的聲音插了進來。
她繼續抬起手，在慕清羨宛若看死人一般的眼神中，在那根布條旁邊摘下了一朵海棠花。
微微一笑，她穿著粗布衣袍，依舊掩不住那身矜貴出塵的氣質，整個人柔得沒有絲毫攻擊性。
“你就是我需要看病的病人吧，你可能誤會了，我沒有想要碰它的意思，隻是想摘一朵海棠花。”
慕清羨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眼底深處宛若黑洞裏的殘燭，忽明忽暗，不言不語。
明琅像是察覺不到他的抵觸，繼續說道：“看來公子對這布條很是珍視，但這樣掛在外麵，經常被風吹雨淋，早晚會斷裂了去，我這裏有些特製的藥水，倒是可以延長它的壽命。”
慕清羨低垂下眉眼，不再看她，渾身冒出來的尖利的刺，也漸漸收斂，一聲不吭地回頭，轉身進了房門。
慧容大吸了口氣，苦澀地笑了笑，回頭看向明琅，抱手行了個禮，“抱歉醫師，我家公子就是這個脾氣。”
明琅笑著搖頭，“沒關係，很好啊。”
慧容一愣，眼神古怪，“很好？”
“很可愛。”
慧榮：……
好吧，這醫師的脾性也是古怪。
慧蓉帶著明琅進了房間。
慕清羨在窗邊的軟榻上坐著，目光悠遠而空寂的望著窗戶外的海棠樹，眼裏大霧四起，依舊沒有焦距。
明琅心裏歎氣，在他身邊隔著一張桌子坐下。
慧容輕聲說：“清羨，這便是我上次與你提的蠱師，可以解你體內的芥草蠱。”
慕清羨沒理他，像聽不到他的聲音，兩秒後，緩緩將手抬了起來，手腕放在了桌上。
明琅臉上的微笑不變，在他手腕上搭了塊帕子，三指放在他手腕處，細細把脈。
觸碰到的那一瞬間，慕清羨感覺不到她的肌膚，卻感覺到手帕之上那一點微弱的重量。
隨著時間，她肌膚的溫度似乎透過單薄的帕子，傳到了他的體內。
慕清羨睫毛顫動了下，宛若棲息的蝶翼被驚動了般，僵硬而遲鈍地轉過頭，看向明琅。
明琅低眉垂眼，真像個安分守己的醫師。
可慕清羨覺得不是，盯著她問：“你叫什麽名字？”
明琅放在他手腕上的指尖顫了一下，隨後不緊不慢地將手收了回去。
帕子折疊好。
道：“公子體內的芥草蠱不是什麽難事，隻是公子哀傷過度，心神驟散，五內俱傷，長久以來，恐怕……”
她沒有再說下去，隻是一字一句地道：“公子珍重。”
慕清羨卻根本不在意她的話，緊緊盯著她，又重複問了一遍，“你叫什麽名字？”
明琅低垂著眉眼，“我叫……明琅。”
慧容猛地抬起頭，瞪大眼睛，震驚地望著明琅。
相比起他，慕清羨到顯得平靜得有些可怕，他幽幽地盯著明琅的臉看了兩秒，突然揚著下巴笑得慘然，像是在譏諷著什麽。
“心神驟散，五內俱傷……那醫師可有醫治法子？”
明琅低著眉眼，“無藥可醫……隻望，公子珍重。”
慕清羨卻冷笑，一抬胳膊，將桌上的茶具全部揮到在地。
劈裏啪啦一陣碎裂刺耳的聲音，而之後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慕清羨定定地看著明琅，眸中蒙了一層水意，滾燙的情緒積蓄在眼眶周圍，隨時都會溢出來。
“既是心病，便有心藥可醫，都未問病因，便說無藥可醫，醫師是誠心為本公子醫治的嗎？”
明琅依舊低著頭，唇瓣張合了幾下，最終呐呐地出聲，“那公子的病因……”
慕清羨緩緩坐直了身子，雙手撐著兩人之間的桌麵，將臉湊近她，眉眼顯得冷厲，“病因啊，因為本公子的妻主，為了她的士兵，她的百姓，拋下了我，你說這病因，是要何藥才能醫治？”
明琅不敢吭聲，慧容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
慕清羨周身那股宛若要凝成實質的凜然和淩厲，在漸漸收斂。
他低垂下睫毛，遮住眼睛裏頃刻間回歸黑暗，回到剛剛的位置，窩在軟榻裏，疲憊地閉上了眼，“你們出去。”
明琅跟著慧容從房間離開。
兩人站在海棠樹下，慧容探究地看著明琅，“你……叫什麽名字？”
明琅歎了聲氣，雙手負在身後，手裏那枝海棠花幾乎被她捏碎。
慕清羨帶著水意的眼神定定地望著自己，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透她的靈魂。
慕清羨眼裏一刹那變成黑暗，無力地閉上眼睛縮在軟榻裏。
一係列瞬間的畫麵像是鋒利的碎片，不斷地穿行在她腦海神經裏。
比頭更疼的是心髒。
明琅歎了聲氣，“慧容啊……”
慧容渾身一震。
她並未對醫師泄露過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