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獨守屍房
聽到了吃的,張馳的眼裡立刻放出光來,叫道:「吃的在哪?快給我拿來點,我快餓死了!大龍本來撿了一盒餅乾,我們各自吃了兩塊,可是看到地溝里流著血,噁心得全他媽的吐了。快點,給我拿點吃的來!」說著,四處張望著。
老七罵道:「酒鬼加餓鬼,就知道吃喝!東西不多,我們得節約著消耗,要是伙食斷頓了我們還出不去,都得餓死在這裡。」
張馳滿不在乎地道:「管球他呢,餓死就餓死吧!餓死最多不過成了殭屍,等再有人下來,吃他們的肉!快點,老七,你把吃的藏在哪裡了,給我吃點。」他邊說邊到處找著。
「行了行了,別吵了!」老大不耐煩地喊道,見眾人都不說話了,接著道:「現在咱們就出去,各自分頭尋找主墓的入口,發現什麼情況就鳴槍傳信。子彈都不多了,節約使用。如果遇到殭屍的話,就用這個!」他說著,從地上撿起一根粗壯的死人腿骨。
老七補充道:「還有,每個人都編個號。老大是A,我是B,崔唯是C,酒鬼是D,八萬是E,小胡是F……」
「老七,」崔唯提醒他道,「八萬和小胡都死了,你把他們排上幹嘛?」
「哦,我忘了,習慣了!」老七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凡是走過的地方,都用手指蘸著血在牆上寫上自己的編號,省得走重複的路,這樣效率高些。」
「老七想得周到,這樣好!」老大道,「走,咱們出去!」
我說:「老大,那我呢?」
「你好好地歇著!」老大隨口說了一句,把手槍塞進我手裡,不容我答應,轉身就走了。其他人也都跟著老大從那道門出去了,把我孤零零地留在房子里。
他們一走,房子里頓時被寂靜籠罩著,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呀,滿地淌著鮮血,鮮血裹里各種各樣的屍體的殘骸,而我獨自一人,面對著這些,聞著血腥和惡臭。如果不是有了先前的經歷,心理承受能力提升了一些,我估計此時立刻便瘋了。
想起瘋,我又想起瘋了的母親,此時此刻,她在哪裡呢?還有妹妹,父親,他們在家等著我嗎?他們能想到,我遇到這麼多離奇古怪的事嗎?
我孤獨地坐在床上,聆聽著自己呼吸的迴音,覺得比死亡更可怕。
石床正好在房子的正中,我坐在床上,就把前後左右都暴露在外面,總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在動,驀然回頭,卻又什麼也沒有。
我握緊手槍警戒著。對於手槍,我曾經嚮往得到一把,但是真的拿到了,卻覺它是一項負擔。我甚至不知道它怎麼使用,而且更沒有勇氣讓一個生命被我的子彈射中。
正亂想著,眼角的餘光無意瞥見兩個人影在門口閃了一下,我叫了一聲「誰」,抬頭望向門口時,卻什麼都沒有。也許是我的幻覺吧,但我還是心裡惶惶的。跳下床,環顧了一下房子,忽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八萬和小胡的屍體不見了。
他們的屍體原本孤零零地擺在角落,很顯眼,可是此時卻消失了。我抑制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臟,放眼仔細搜尋了一遍,沒發現八萬和小胡的屍體。難道剛從門口出去的,就是他們兩個嗎?
這個想法讓我駭然心驚,不由得渾身哆嗦了一下。
我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握緊槍,慢慢地在屋子裡走動著。走著走著,就無意走到了原來放置八萬和小胡的屍體的地方,果然他們不在了。而他們在血地上形成的一個印跡卻清晰可辨。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恐地向門口望去。黑洞似的門,像一個巨獸的大口正對著我。
這時,門口又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不見了。那個身影好熟悉,我敢保證,它是我所熟識的一個人,只是一時想不起它是誰。
我的心亂跳著,舉槍的雙手也在顫慄不已。我鼓起勇氣,踏著滿地的鮮血,穿過散落著的屍骨,緩緩地走向門口。槍口對準門口,走兩步,頓一頓,然後接著再走。
當我即將靠近門口的時候,一陣歌聲從門口飄了出來。
「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來看親親你……」
「媽媽!」我叫道,我趕緊幾步跨進門口,可是狹長的通道里漆黑一團,根本沒有人。
正當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的時候,那個歌聲又響了起來,翻來覆去就這兩句。我雖然害怕,但是為了見到母親,只得在黑暗中摸索前進。那歌聲似乎始終在我的前方不遠處,但我始終到不了那裡。
「媽媽,是你嗎?」我邊走邊說著話,試圖給自己增加些勇氣,「你怎麼到了這裡?你也是掉進沼澤地了嗎?你看到小鳳了嗎?我看到了,她被一個蒙古姑娘綁走了……」
我不停地自言自語,可是回答我的只有那兩句「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
走了好久,終於走出了那條狹長的通道,到了外面的走廊。走廊里一片通明,只是沒有人,地上鋪著一層血,到處散落著屍骨,仍和先前一樣。只是牆壁上多了一些英文字母,ABCD,通向各個叉道。
我知道這是老大他們留下的路標,但是我不知道我該向哪個方向走。這時,母親的歌聲又響了起來。
我順著她的歌聲飄來的方向跑去。前面叉道很多,每當我無法選擇要走哪條叉道時,母親的歌聲總會恰到好處地響起,引導著我前進。
我不知道母親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更不知道母親和這裡有什麼關係。前前後後的事,似乎都是因為母親而發生的。
走了不知多少時候,前面沒有叉道了,只是一條筆直地通向遠方的走廊。走廊很長,似乎沒有盡頭。燈光越來越昏暗,油鍋里的火焰飄渺不定,忽閃忽閃的,不像先前那麼透亮。母親的歌聲也消失了,空間里很寂靜。
我想,大概沒有了叉道,母親便不需要引導我了。
我放慢腳步往前走,心裡無比地忐忑,難以預料這條走廊通到一個什麼所在。既然是母親引導著我來的,我想,肯定有玄機。
我發現我的身體是向後傾斜著,與地面形成一個銳角。我嘗試著站直,可是感覺就要向前仆倒,我趕忙剎住,順其自然吧。物理學原理告訴我,人站著時,是應該垂直地面的,否則就會跌倒。現在奇怪了,我向後傾斜著跌不倒,垂直地面了反而要跌倒。
莫非,我想,這是在下坡嗎?
是的,我完全是下坡的感覺。雖然地上的鮮血粘著鞋底,但是我走起來很輕鬆,似乎後面被人推著一樣。對,就是下坡!只是因為沒有參照物,看不出坡度。
這已經是在地下了,再往下走,我要走到哪裡呢?
是地獄?出現了這個詞,我頓時感覺到脊背透過一股涼氣。但我不相信母親會引導著我走向地獄,她雖然瘋了,但我平時能感覺得到,她是愛我和妹妹以及父親的。母性的慈愛是天性,她不會害我的。
於是我接著走,燈光越來越暗。一陣陰風襲過,吹得油鍋里的火焰來回飄擺,在地上投下一片跳動的光影。
哪來的風?我奇怪。這座古墓是完全密閉的。
忽然,我驚喜了起來。有風,就說明可以和外界相通,也就是說,母親引導著我要離開這座古墓了。
於是,我加快了腳步,甚至是跑了起來。
下坡的路很省力,我只要不是故意地剎著腳步,就能跑得很快,而且越來越快。以至於我擔心摔倒,需要費點力氣才能降低速度。就這樣,跑了很長時間,走廊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似的。我奇怪了,這裡是地下,再往深處走,怎麼能離開這裡呢?要想離開這裡,只有往上走啊。
我強迫自己站住,回頭望了望,果然已經走入很深了,遠處煙霧迷漫。我的身體傾斜著,視角也傾斜著,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深不可測的深井當中。忽然,我腦際一閃,莫非從這裡下去,就是老大他們所說的齊木斯愣的主墓入口嗎?
母親引導著我來這裡幹嘛?老大他們誰都沒找到這條走廊嗎?
我下意識地左右看看兩側的牆壁,想看看他們幾個誰在這裡留下了記號。只見左面寫著一個字母E。再看右面,寫著一個字母F。隔幾步就寫著一個,鮮血淋漓的字母特別醒目,彷彿一個詛咒的符號。
老七的話在我的耳畔響起:「八萬是E,小胡是F……」
八萬和小胡,可是他們已經死了啊!我的腦子裡又出現了那間大石屋裡的情形:八萬和小胡不見了,血地上留下了他們的印跡……難道八萬和小胡沒有死,他們偷偷地跑來了這裡?
可是,八萬和小胡死時的慘狀又在我的腦子裡浮現出來,面目血肉模糊,肢體殘缺不全,內臟都流了出來,怎麼可能沒死呢?然而如果他們死了,又怎麼會離開那間大石屋呢?
我又看了看牆壁上的血紅的字母,只覺得頭皮一陣陣地發麻,身體也癱軟了。